可祁严却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祁严不再问，燕帝心里反倒没有放松下来，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祁严，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们对荒地的情况都不熟悉，这一次进去凶险难定，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祁阳是为了什么要进去荒地，燕帝自然是明白的，他早就从属下那里得知了祁阳侯夫人发生的事情，在得知的时候，愣了许久，最后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样的事情，若说年少时他尚且有着这样的念头，可以为了心爱的人去以命相搏，无所畏惧，可自从登上了皇位之后，这样的念头就再也没有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所以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祁严的眼神里竟然鲜有的出现了几分急迫和期待，期待着祁严口里的那个答案c。
而祁严，没有让他失望的，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点了头。
看见祁严点头的那一刻，燕帝心里有一瞬间的缓了一口气，像是心头的什么终于被放下了似的，他看着祁严的眼神愈加的缓和。
“此次与你一同前行的有朕大燕的左丞相和万俟将军。”他的语气过于的坦诚和平静，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就这么将自己的左膀右臂送进那个地方有什么不对的。
如燕帝所说的，荒地之中，凶险难测，而左丞相和万俟将军算是他的左膀右臂，少了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次大的损耗。
万俟将军是与燕帝一同长大的，在大燕是和江浒在大齐一样的存在，而左丞相，也是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年纪轻轻便位于丞相之位，在大燕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就是这么两个人，如今都要进到那个荒地去，很有可能有去无回e。
祁严原本并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只是在听闻万俟将军的时候，眸光闪了闪，朝着燕帝点了点头：“我会去拜访这两位的。”
要进入荒地的似乎并不是燕帝的意思，因此，只在告知了祁严同行的人之后，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接下来的事项还需要祁严与万俟将军和左丞相一同商议的。
燕帝承诺有什么需要他都会提供，祁严这才告辞离开。
而祁严走的时候，燕烟并没有和他一同走出去，她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站在一边，并没有出声参与祁严和燕帝之间的谈话。
安安静静的，存在感极低。
直到祁严离开，燕帝侧脸对着她，也没有出声，低垂着眼似乎在认真看着桌上的奏折，而燕烟，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似的，抿了抿唇，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只等着燕帝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安静的御书房里才再次响起了燕帝的声音：“你不是阿烟，你是谁？”
前面一句话燕帝的语气很平淡，像是述说着一个他早就接受的事实，只在问起后面一句的时候，语气有些轻微的波动。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燕烟似乎并不意外他指出了自己不是真正的燕烟这个事实，同样神色平静的回答了他。
燕帝这时候终于抬眼看向了她，神色复杂，仔细的看着她的那张脸，眼里有一瞬间的悲痛，可这抹意外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
“阿烟呢？”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带着微薄的希冀问出了这句话。
燕烟和燕帝是同胞所生，两人关系自小就亲密，当初燕烟前往大齐和亲，还是燕烟自己请求的，理由无非是不想让燕帝为难。
燕烟回到大燕的时候，燕帝心里其实是有些欢欣的，他想着，就算妹妹这一生都不在嫁人，可她是大燕的长公主，只要大燕还是大燕，他就能让她潇洒恣意的做着长公主，谁也不能越了她去。
可回来后没有多久，燕帝就发现了不对劲，两人自小就在一起，有些时候只是几个眼神或是说话的语气，燕帝就能察觉其中的不对，好几日的惊疑不定之后，他终于想到。
或许，回来的这个燕烟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阿烟了。
燕帝忍着悲痛许久，这一次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再也忍不住了，或许只是不想属于阿烟的一切被一个不知来路的人给占了吧。
“她曾经去过荒地。”燕烟却没有回答燕帝的问题，而是神色平静地说道。
说是平静，可更多的是漠然。
而燕帝，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一震，很快又语气有些激烈的反驳道：“不可能！阿烟什么时候去的，朕怎么会不知道？”
“你虽然派了人在大齐护着她，可从齐慎消失，她关门闭客之后开始，其实也很少得知她的消息了吧？”燕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的陈述着。
继而顿了顿，才又在燕帝恍惚的神情里，继续说着。
“她那时候就已经查出了齐慎的大概去向，可她不知道荒地里到底代表着什么，只是想着去那里可以找到带走齐慎的人，……”
所以那个从来寡言却会在有人看过去时，笑得美好的女子，就这么义无反顾的进了荒地，她嫁给齐慎虽然只是因为和亲，可嫁过去之后，她却是真的将那个男人当成了夫，打算好好过一辈子的，可未曾想过，这其中会发生这么多的纠葛，而她在进了荒地后遇到了什么，就只有当初的燕烟和现在的这个燕烟知道了。
“她把我带了出来，理论上来说，是她救了我，在荒地她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却看见了终其一生无法理解和承受的事情，所以回到京城之后，她就一病不起，临去之前她拜托了我几件事，这几件事我如今都已经做完了，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的，我答应她，不过是不想欠她的。”
在眼前的燕烟漠然的说完这些之后，燕帝沉默了许久，才声音有些艰涩的问了一句：“阿烟她……痛苦吗？”
或许说怨恨吗？燕帝想问，却问不出口，他欠着阿烟的，齐慎也欠着，明明阿烟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可眼前的燕烟却没有给他答案。
怨恨吗？当然是怨恨的，否则那时候在龙兴镇外的荒城里，她就不会以燕烟的身份出现在那里了，可这份怨恨到底有多大，谁也说不清了……
至少，燕烟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齐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