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在会议室里格外明显。
陆夜白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曾经很熟悉的名字让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正在做项目汇报的项目负责人放下了手中的激光笔，不敢继续往下说，“陆总？”
陆夜白划了一下，拒接了电话，抬了一下手，示意他继续说。
站在投影仪前面的男人很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拿起激光笔刚往后翻了一页演示文稿，刚说没几个字陆夜白的手机又震了起来。
陆夜白的不耐烦已经从眼中转移到了眉头上，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们继续。”
陆夜白起身去了办公室外，他了解刘玉珏，这个女人很高傲，不是会死缠烂打的那种，被挂了第一个电话后还能打第二个电话，那应该是真的有事。
盛世集团的会议室和总裁办公室在同一层，盛世集团大楼的顶层，除了两个会议和总裁办公室之外，就只有一个秘书大厅了，所以陆夜白不用避讳，拉上会议室的门就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
熟悉的声音透过电流的传进耳朵，一下子刺激到了刘玉珏的泪腺，眼眶立马红了，泛着盈盈水光。
“夜白……”
“刘小姐有什么事赶快说，我在开会。”
陆夜白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甚至还有一点厌恶，没错，他很讨厌刘玉珏对自己的这个称呼，听着感觉怪刺耳的。
刘玉珏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病历本，医生潦草的字迹里她只看清了一个孕字，但就是这个字如同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口，让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张口跟陆夜白说。
刘玉珏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见休息区人不多，就走过去坐在最角落，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
“你能来医院接我一下吗？我，我怀孕了……”
“恭喜，但我没空。”
刘玉珏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她这么艰难才说出口的话，陆夜白居然不假思索地就回了一句恭喜，喜从而来，这让她怎么喜？！
如果这个意外的孩子在她心上捅了一刀的话，陆夜白的一句恭喜就是往这个道刀口上撒了一把盐。
“你，你都不想知道是谁的孩子吗？”
刘玉珏心里还有一丝希望，想着只要陆夜白稍微关心自己一句，她就打掉这个孩子，跟何浩洋划清界限，哪怕不能待在陆夜白身边，只要能用自己这几年积攒的人脉，默默帮助他就够了。
“不想，反正不会是我的。”
很不幸，陆夜白亲手扼杀的她的希望，送了她一份绝望。
“陆夜白，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孕妇很残忍吗？”
这个名字才一说出口，坐在不远处的程安沐立马竖起了耳朵，把背贴在了休息椅上，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刚才刘玉珏出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见她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还以为她得了什么严重的病。
可是因为刘玉珏在打电话，她也不方便上去关心，只能默默等着，没想到却听到了陆夜白的名字。
那这么说这个电话是跟陆夜白打的了？
只是刘玉珏说孕妇，这信息量有点大，程安沐一时理不清，但却听得跟认真了。
偷听人打电话很不道德？
不好意思，这里是公共场所，她能说，自己怎么就不能听了？
再说了这说的可是跟自己男人有关的事，哪有不听的道理！
如是想着，程美女心安理得，毫无压力地竖着耳朵正大光明地听。
“刘小姐，你不觉得你给我打这样一个电话很突兀吗？”
“可是我……”
“养胎找孩子他爸，打胎找医生，寻死上顶楼，我很忙，再见。”
陆夜白话虽然不多，但一开口绝对是杀招，刚刚刘玉珏才只是眼睛红了，他这么一说完，刘玉珏的眼泪直接决堤了。
虽然那边陆夜白已经把电话挂了，可是刘玉珏却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机一直忘了从耳边拿下来，一边掉眼泪，一边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嘴里你念叨着什么看错人了，你真狠心之类的，听得程安沐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想。
程安沐有点生气，虽然她并不打算计较陆夜白以前的事，但如果他真的把秘书的肚子搞大了，再搞出一个儿子来，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了，不是自己想不计较就能不计较的。
程安沐偷偷摸摸地看了刘玉珏的肚子好几眼，发现并没有孕肚，估计怀孕的时间还不长，偏偏她跟陆夜白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所以程安沐也猜不出来这孩子到底是陆夜白跟自己在一起之前有的，还是之后有的。
如果是在一起之后，那还好办，直接分手，但如果是两人在一起之前，那就比较难办了。
程安沐看了一眼满脸泪水，眼神绝望的刘玉珏，实在不好意思去跟这样一个孕妇求证，只能起身躲开刘玉珏去给陆夜白打了个电话。
这边陆夜白刚把手机放到会议桌上，做项目汇报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又震了起来，陆夜白眉头一紧，会议室的气温好像立马降了三度。
陆夜白伸手刚准备关静音，却在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收敛了身上的所有寒气，都没交代一句，又离开了会议室。
短短几秒钟，会议室的七八个人就好像经历了四季，刚才陆夜白不在他们还能继续项目汇报，现在已经没人把心思放上面了，大家看着被陆夜白起身的动作带得还微微转动着的椅子，面面相觑。
冷若冰山的陆总裁见多了，这样带了几分温度的总裁他们还真适应不过来。
如同见鬼。
“怎么了安安？”
“你秘书怀孕了？”
程安沐也是个心眼实的姑娘，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除了跟陆夜白说喜欢你这件事她扭扭捏捏的以外，其他时候都是直截了当的。
比如现在。
程安沐开门见山的这一句倒是让陆夜白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听陆夜白的语气，好像这件事并不是很想让自己知道的样子，程安沐心里有点难过，猜测又深了几分，“我刚刚看到她了，抱歉听到了你们打电话，可是她都哭了……”
陆夜白的重点并不是刘玉珏哭没哭，而是程安沐居然在医院。
“你怎么在医院，肚子还是不舒服吗？”
比起跟听到刘玉珏怀孕了那种波澜不惊的声音，知道程安沐在医院的陆夜白语气里明显是有点着急的。
“我没事，我……”
“哪个医院？妇幼保健院还是第一医院？”
程安沐一愣，下意识地回答，“第一医院啊，我就跟朋友过来一趟，我……”
“别去哪，我马上过来。”
“不用，我……喂？大白？喂？！”
程安沐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还是难过，他是怕自己多想，所以着急地想跟自己解释吗？
程安沐心里很乱，完全不敢设想如果陆夜白突然多出一个孩子会怎么样，明明跟他的未来什么样都还没来得及去设想，现在居然要先开始想这种事情。
程安沐握着手机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铃声突然想起把她吓了一跳，见是司南打过来的，程安沐才想起来他的磁卡还在自己这里，他估计是签好字了。
程安沐打断了脑子里乌七八糟的联想，赶紧跑到了司南办公室。
“怎么不在办公室等我啊？”
司南手里拿着几张签过字的单子，接过磁卡开门，办公室还是上次程安沐来的时候那样，没什么变化。
“反正很快嘛，没事的。”
听程安沐这么说司南也没有追问，只是觉得她的情绪和刚才不太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司南也说不上来。
司南从带来的包里拿了两瓶药出来递给程安沐，全是英文，好多都是医学术语，程安沐看不太懂。
程安沐正准备问呢，司南又递过来了一张纸条，“名称，成分，用量我都给你写在上面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再找医生问问，不过这个药用于临床很多年了，不用担心。”
程安沐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医生我当然是放心的，我只是看看这跟我现在吃的那种有什么不一样。”
司南笑了笑，把刚才拿进来的几张单子塞进了文件袋里，“肯定是要好一些的。好啦，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想起陆夜白让自己在医院等，程安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不用了司医生，我男朋友说他会过来。”
“男朋友？”
司南关抽屉的手一顿，脑子里第一个想起来的是那个眉宇间带着寒气的男人。
“嗯，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个。”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其实虽然上次程安沐说跟这个人没什么关系，但司南在那个男人眼里看到了势在必得。
虽然程安沐的这句男朋友让他有点意外，但是也不吃惊。
“原来你们在一起了啊……挺不错的。”
本来司南想说恭喜或者是祝福的，可是这种话让他来说实在是有点说不出口，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吗。
如果刚才没听到刘玉珏的那个电话，程安沐现在一定会手舞足蹈地夸陆夜白，可是刚刚那个电话让她有点耿耿于怀，对于司南这句挺好的，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已经在路上了吗？”
“嗯。”程安沐点头，站了起来，“他说他马上过来，司医生你还有事你去忙就好，我去休息区等他就行。”
“没事，我陪你吧，要喝水吗？”
程安沐摇头，见司南坐了下来，她也只能跟着坐了回去。
“他对你怎么样啊？没欺负你吧？”
司南想用尽量轻松一点语气来让这个话题不要太尴尬，可是好像失败了，因为他实在笑不出来，不过好在程安沐心里也有事，并没有注意到司南不太正常的情绪。
“嗯，没有，他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要是他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程安沐笑了笑，“告诉你，你就帮我去揍他吗？”
司南偏了偏头，“如果需要的话，我会的，毕竟我有手术刀，有麻醉药。”
司南说得一本正经，逗笑了程安沐，大概是司南的处处关心让程安沐想起了小时候的人，程安沐都没思考，直接脱口而出——
“司医生，有时候你真像小时候孤儿院里的一个哥哥……”
话说出口了程安沐才发现不太对，把别人比作孤儿院的小孩，这种比喻真的太没有脑子了，而且程安沐也注意到司南的表情有一瞬间不太自然，以为自己说错话让他不开心了。
其实司南只是想起了自己借宿王再喜家的童年，以及这些年异国求学的经历。
母亲早逝，父亲丢下自己跟着医疗队满世界的跑，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他不是像孤儿，他就是个孤儿。
“对不起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
司南伸手摸了摸程安沐的头，要不是程安沐刚才看得仔细，都快被司南脸上的笑容骗过去了。
“那个小哥哥对你很好吗？”
程安沐点头，“是啊，他是我们那一群人里年纪最大的，每次有人欺负我他都帮我，帮我写作业，去接我放学，班里那些调皮的男生扯我的辫子，他就放学的路上堵着他们，让他们跟我道歉，六年级的时候我就我们的老大，谁都不敢欺负我。”
“后来呢？”
“后来他就被领养了啊，他养父母很有钱，第二年就带他出国了。”
关于这个失去联系的小哥哥，程安沐是一直心怀感激的，要不是他程安沐估计现在会是一个孤僻怪异的小孩，因为他，程安沐才能熬过最艰难的那几年。
“那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程安沐吸了吸鼻子，语气有点遗憾，“没有了，他出国了我们就没有再联系了，他很聪明，而且很厉害，我想他现在应该过得很好。”
程安沐希望他一定要过得很好。
司南又抬手揉了程安沐的小脑袋一下，“正好我是从国外回来的，要不你把我当成他，如果有谁敢揪你的辫子就告诉我，我用手术刀帮你把他的头发全剃光！”
“好啊！那你还要帮我写作业，来来来，正好我这个月有一个论文要写。”
程安沐一边说一边仰头冲着司南笑，明明笑得可好看了，却让司南的心有点刺痛。
要是那个男人条件不够好，对她不够好，自己可能还会去争取一下，可一切都好，唯一不好的只有自己。
司南明明在笑，心里却有些苦涩，几个小时以前刚把眼前这个女人加进了未来里，现在又要把她从中剔除，造化未免太过弄人了，现实未免太过残忍。
不过哥哥这个身份，总比陌生人好。
“那以后别总叫司医生了，司南你不叫，那就叫哥吧。”
程安沐眨巴眨巴眼睛，本来以为是两人开玩笑呢，没想到司南真让自己叫他哥，不过想想，司南对自己的确很照顾，从那三百块钱的超市优惠开始，每次见面好像他都跟哥哥一样照顾自己，这样看来，叫司南一声哥哥好像并不奇怪。
这么一想，程安沐从善如流，小嘴一咧，笑着开口，“司南哥！”
司南捏了程安沐的小脸一下，虽然只是哥哥，但至少能看到她的笑脸，司南安慰自己要懂得知足，知足常乐。
大概因为这一声哥哥拉近了两人的关系，程安沐没有平时那么拘谨，话多了起来，说到开心的地方，把刘玉珏怀孕这件事都忘得差不多了，直到陆夜白的电话打过来。
“去吧，那我不送你了。”
程安沐点头，“不用不用，送什么啊，都是自家人了，那我先走啦，有空我们再去吃甜品，我知道有一家也挺不错！”
司南点点头，帮程安沐把额前的头发理了理，眼神温柔，真的很像一个保护妹妹的哥哥。
程安沐走后，司南一直坐在刚才的位置上，不知道再想什么，如同一个雕像，眼神孤寂得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办公室里的光线都暗了，他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蓝丝绒小盒子，是他托朋友跟药一起从美国寄过来的。
司南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精致的锁骨链，细碎的水钻，流畅的线条，一看就价值不菲，这条项链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吻你”。
只可惜名字再好听，也没法再送出去了。
司南的指头在项链上摩挲了几下，最后还是关上了盒子，放在了抽屉的最里面。
－－－－－－题外话－－－－－－
愿天下用情至深的男二都被温柔以待~
心疼我司南叔叔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