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在思考。
思考今天是她及笄的日子，本应该在家里梳妆准备的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还特意买了马匹，分明是一副准备远行的模样。现今她的一动一举都有着莫大的影响，他不得不拦下她问题。
“你要去哪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上官无极整个人一震，惊讶地看看面前的女子，此时才发现她已经去掉伪装，以本面目示人，神情恬淡，完全不像是在逃跑的模样。
且气韵跟在村口看到的女子，跟他前天，或者是更久之前见过的夜郡主也不同。
面前的女子明明在笑，他却看不到她的悲喜。
就像她的人明明站在眼前，他却觉得很不真实，仿佛离他还很遥远。
他要问问清楚。
“你”
“路经村口时，看到上官公子放下身份，跟村民们坐在一起，吃着包子喝茶时，是何等的悠然自在，夜色蓦然发现自己这些年错了，还险些误入歧途，庆幸在关键时刻醒悟，不至于铸成大错。”
在此之前，她是打算制造杀伤性极强的武器，跟那些算计自己的人玉石俱焚，甚至想过牺牲所有人换取自由。
夜色一番话，让上官无极更加疑惑：“本公子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说这些年都错了，哪里错了，我们改正，改正以后还像从前一样过。”
有种感觉，一旦她让离开，就是永别。
“执念成魔。”夜色为他解释，淡淡道：“夜色一直渴望亲情，渴望能得到父母亲的关爱，为引起亲人的关注，为证明自己很优秀，我做了很多事情，杀过很多人，几乎走火入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上官无极拒绝承认自己理解她的意思。
夜色浅浅笑道：“正如上官公子所见，我要离开这里，找一个喜欢的地方，过我自己喜欢的生活。”
上官无极急道：“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吗？就这样离开，你是不要命吗？还有，箫暗夜是不会轻易放你走，惹怒他的结果很可怕。”
夜色淡然一笑：“我心里没有他。”
上官无极在一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听到夜色道：“上官公子，夜色自会记事起，就只问佛法不问尘世，对亲情的渴望是我唯一放不下的执念，如今我已经放下执念，此生再无牵挂。”
“红尘多虚妄，当及早抽身。”夜色静然一笑，眸蕴佛法。
“相信我，我能医治好你的身体，就算我不行，还有我父亲和祖父，总会有办法的。”
上官无极大声地保证，他不明白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还是一个在父母亲面前撒娇的年龄，怎会就看此破尘世。
夜色笑了起来：“此身未老心已倦，夜色自记事就随着静因师太化缘，看尽人世百态，历尽红尘，能在死前见到父母至亲，夜色此生已经没有遗憾，就此归去方是功德圆满。”
“怎么会这样？”
“结果不应该是这样。”
“我一定是认错人了，你不是夜郡主。”
上官无极不能接受夜色的改变，不能接着受她突然离自己那么的遥远。
夜色含笑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一念花开。放下执念，了断尘缘，我的心竟是如此的平静，再看向前方，一路的美景，一路的阳光灿烂，一路的芬芳。我的路是如此美丽，用心欣赏，无须理会生与死。”
“你要削发为尼？”上官无极问完，觉得自己问得很愚蠢。
“走了。”
夜色没有回答他，笑笑策马而去，不再回头。
上午的太阳洒落在她身上，她就像是笼罩在圣洁的光晕里，空灵宁静绝世。
上官无极看着夜色从容转身，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喃喃道：“你走得如此洒脱，可知道有人为你执念成魔，有人为你沉沦，有人会愧疚终生，不过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帮你。”跳上马往来路走。
回到城中，城中一片祥和。
上官无极便知晓，夜色离开的事情还没被发现，甚至还被某些人刻意隐瞒。
若知道夜色已经悄然离去，明都的人会有什么反应，箫暗夜又会有什么反应，是派人暗中查找她的下落，还是用极端的办法逼夜色现身。
无法预知到结果，上官无极也不由焦头烂额。
当他来到玄王府，见夜王站在门前迎客，若无其事的模样，让他怀疑在黎镇遇到的夜色是假的。
恢复往日的神情，拱手道：“恭喜夜王有女初长成，夜郡主韵华绝世，智能无双，日后你这玄王府的门槛，怕是要被提亲的人踏破。”
“本王的女儿当然不会差。”
夜王一脸自豪丝毫谦逊，在他眼里女儿当得起这样的称赞。
看着夜王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若不是在城外见过夜色，上官无极真以为夜王不知道女儿已经离开，如今看来他是愿意让女儿离开。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父亲明知女儿时间无多，依然让她远行。
上官无极在心里留一个问号，见过礼后径直走到大门，一直来到会客厅，看到坐在客厅中一言的箫暗夜。
箫暗夜也看到他，示意他在身边坐下，面无表情道：“本世子还以你赶不回来，是什么草药如此金贵，值得你亲自出城连夜猜采摘，下次我让人帮你采摘，免得你来回奔波，浪费时间。”
“谢暗夜世子关心，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医道重在实践，凡事亲力亲为更好。”上官无极丝毫不领情。
“本世子才不是关心你，是担心夜儿那天身体不好时，找不到你为她医治。”箫暗夜冷冷回答，那女子的身体仿佛随时会破碎，着实是让他担忧。
上官无极不屑地嗤笑一声。
执念成魔。一个极轻的声音在心底响起，上官无极脸上的笑容一僵。
这是夜色说过的话，不由多看一眼箫暗夜。
箫暗夜五官深邃俊邪，眸光含戾威胁万里，俨然是一尊魔王。
上官无极不由暗暗担忧，真不知道他为得到那女子，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可心里也有一丝丝埋怨。
终是因为他的独断专横，才导致夜色的黯然。
“倘若血灵芝用尽，你可有别的办法为她医治？”
箫暗夜的声音突然响起，血灵芝是她的救命草，可是救命草也有用尽的时候，到时候该如何缓解她的痛苦。
上官无极本想不回答，可是想孤身上路的女子，那一丝埋怨开始放大，不冷不淡道：“世子爷这话问得好笑，难道你当日不是想好救治她的办法，才算计她的身子吗？”
若不是，他当日是怀着什么心思，夺走夜色唯一的生机。
箫暗夜眸子刹那黯淡，良久才淡淡道：“一念错，步步错。是我害了夜儿，我会用此生此世来弥补。”
上官无极强忍着想揍人的冲动，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淡淡道：“暗夜世子，容本公子提醒你一句，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弥补，希望你往后处事能三思，同样的悲剧不要再发生在别人身上。”
如果还有一线希望，夜色应该不会轻易看破红尘，不会孤身远走天涯。
“你以前不是这样，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态度？”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上官无极终究还是问了箫暗夜原因。
他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曾经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箫暗夜，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下定决心要弥补。
箫暗夜眼里闪过一抹苦涩，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罂粟是什么吗？”
上官无极更加好奇，当初看到“罂粟苑”三个字时，闲聊时他曾经问过夜色，淡淡道：“听夜郡主说，罂粟是一种很美丽的花，据说就开放在大行皇宫里面。”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箫暗夜苦笑一下，淡淡道：“古书中记载，世上有种美丽的花，误吃了它的果实，将会自愿沉沦在它编织的快乐中直至死亡，它的名字叫——罂粟。”
上官无极愣了一下，耳朵里就传来箫暗夜幽幽之音：“我想我一定是误吃了罂粟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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