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从小到大，每次看到陆轩时，都觉得有在照镜子的错觉。
镜中的那个人，和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性格却是截然相反的不同。
从记事起，那人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穿着一身板板正正的小衣服，总是冷着脸，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明明只是个几岁的小孩子而已。
反观他自己，爱说爱笑，总是能逗的大人和长辈开开心心，逗的那几个蠢哥哥和蠢妹妹对他瞻前马后。
他只要愿意，多说几句好话，所有好的东西和宠爱，就可以分毫不剩的全部捞到手。
陆程曾一度热衷于用自己的“热情”衬托陆轩的“冷漠”，乐此不疲的温柔面具戴了很多年，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
直到他发现无论他做什么，陆轩好像都不会被左右的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观察那个人的习惯。
比如现在。
陆轩坐在书房一角的窗前，手里拿着一张粉色的信纸，冷着一张脸看着，耳根处有可疑的粉色痕迹。
“喂……”陆程手指在书桌上敲了敲，将陆轩的视线吸引过来之后，玩味的笑了笑，“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信。”陆轩言简意骸道。
“什么信啊”陆程从书桌后站起身，朝陆轩走过去，“是什么信让小轩轩看红了脸，我也来瞧一瞧。”
“我没看红脸。”陆轩冷冷道，同时将手上的信纸叠了起来，准备收起来。
陆程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缩短了最后的距离，同时手一伸，从陆轩手里抢过来那张一看就很可疑的粉红色信纸。
陆轩猝不及防又被他得逞，冷脸看着他，“还给我！”
“看完就还。”陆程勾了勾唇角，两下将信纸打开。
陆轩一看就急了，虽然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但已经站起身朝陆程扑过来。
他目的在那张纸上，陆程如何能不明白，脚往后一迈，侧身躲了过去。
陆轩反应及快，在扑空之前，已经转了个身，换了个方向。
陆程坏笑着，趁他不注意伸脚绊了一下，陆轩一个踉跄直接扑在他身上，陆程也没故意撑着，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身后地毯很厚，并没有摔痛，只是陆轩倒下来的时候压在陆程身上，肋骨撞了他一下。
“哎哟……”陆程装模作样的叫了一声。
陆轩本来在撑着起身，听他痛叫便先支起身子看他，眉心微蹙，“你没事吧”
“可能骨折了……”陆程装可怜，眉皱的比陆轩还深，“好痛，你快帮我检查下。”
“我……”陆轩顿了顿，“你要是不舒服，就还是去医院吧。”
“去什么医院，你不就是半个医生”陆程挑了挑眉，“你不是天天去那个什么中医那里吗好几年了，什么都不会”
“我是会一些，但师傅教我药材方面的知识比较多，治骨我还不会。”陆轩如实答道。
见他被自己骗过这么多次还上当，且答什么都一副认真模样，陆程就止不住心痒。
明明和自己长着相同的一张脸，却总是那样冷冷的正经。
让人看着就想要破坏。
破坏他这副面具。
“治骨不会没关系，你先帮我看看是不是骨折，要不是我再去医院，不然折腾一趟，爸爸不也会很担心”陆程双眸微眯看着压在身上的人，“他们中医不都会摸骨吗你先帮我摸摸，是碰伤了还是骨折了。”
“我……”陆轩似有犹豫，估计是在意他很多前科，但最后目光变成妥协，估计是为了兄弟之情。
“哪里疼”他问。
“腰。”陆程皱眉吐出一个字。
陆轩伸出手，慢慢按在他腰后，轻轻摸了两下。
陆程皱着眉，“你隔着衣服能摸出伤没伤吗笨蛋，手伸进去摸啊！”
隔着衣料确实摸不出什么，虽然陆程这人习惯性劣迹斑斑，但陆轩同样习惯性坚持人生原则，将陆轩腰上的t恤拉上去一点，掌心轻轻按上去。
夏季炎热，两人都刚从学校回来不久，换下校服，都只穿着一件薄而简单的家居服。
陆轩常年体温偏低，掌心微凉触碰在皮肤上，陆程轻轻哼了一声，“嗯。”
这一声不像叫痛，却似呻吟。
陆轩皱了皱眉，“你别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什么”陆程偏头看他，一脸无辜。
陆轩没说话，专心检查他腰上的受伤程度。
“什么是奇怪的声音”陆程不依不饶追问。
明知道他明知故问给自己难堪，陆轩不理，检查完他腰上确定无伤后，准备起来，“你没事，没伤到骨头，可能只是肌肉撞了……”
一句话没说完，陆程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压下来，唇贴近他耳边，“你摸的我怪舒服的，不如顺便给我按摩一下好了。”
陆轩猝不及防被拉的整个人都扑在陆程身上，手撑了一下地毯两边才稳住身体，冷冷道，“放开我。”
“我不放你又能怎样”陆程好整以瑕的看着他。
“……”陆轩窒了窒，随后偏开头。
“没办法是吧”陆程紧搂着他不松手，“爸爸他们都只向着我，家人也都听我的，连佣人都不站在你那边，小可怜。”
“放开我。”陆轩重复了一遍。
“放你也不是不行……”陆程坏坏的一勾唇，“这样吧，你给我笑一个，我就放了你。”
“……”陆轩冷着脸，不光不答，看都不看他。
陆程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朝他笑着，“你说你长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却不喜欢笑，多浪费，你知道我在学校里，只要勾勾手指，那些女生，恨不得……”
“放开我。”陆轩第三次重复，打断他的话。
“恨不得马上跟我上床。”陆程并不受干扰的把话说了下去，“不光女生，你知道么，就我同桌那个男生，他前天和我表白了呢……”
一想到那天的场景，陆程就忍不住笑个不停，“我原来也知道两个男的也能上床，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真是男女通吃的有魅力……”
“无聊。”陆轩冷冷道。
“这些都无聊，那什么有聊”陆程问。
“放开我。”
“放开你有聊算了吧，我要放开你，根本就没得聊，不过……”陆程突然压低声音，贴近他耳边，“你还是有你的厉害之处的，你刚才摸那几下，都把我摸硬了……”
压在他身上的身体整个抖了抖，而后转过头来，一脸气愤的看着他，脸还是如霜覆雪的冷色，耳根却粉中透红。
陆程十分想上手摸摸，又怕不是双手困不住陆程，便只朝他笑了笑，同时往上顶了顶跨，“怎么样”
这个动作，让两人下半身紧贴着打了个招呼，陆轩猝不及防，整个人仿佛都被气傻了，张了半天嘴才道，“无耻！”
这估计是他发怒时最大的声音，虽然不比陆程自己发脾气时能把人震慑的力量，却也很罕见了。
陆程忍着笑，一脸无辜，“你刚才那样摸我，还说我无耻”
“你……”陆轩虽然还保持着冷脸，内里估计已经被他气到神智不清。
“我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我不要脸一摸就硬难道你就不会”陆程理直气壮的看着他，同时，手飞快的从他腰后钻进他裤子里面，直接伸进去狠狠抓了两把。
陆轩被电到一样从他身上弹了起来，连连退出好远，心慌意乱又惊恐的瞪着仍在地上的他。
“反应这么大”陆程嘴角噙着一抹笑，慢悠悠的坐起身来，“你不会也……嗯”
“我没有！”陆轩仿佛被毒蛇咬到一样敬而远之，再也顾不上什么信纸书包，转身夺门而出。
陆程坐在地毯上，笑得直不起腰。
他知道自己这个人恶劣也没什么同情心，各种古怪避好和恶趣味也是相当的多。
不过他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资本，完全不需要改，哪怕这人是自己的弟弟。
又如何
反正家里的长辈，最疼爱宠着的，永远是他。
陆轩这么多年，一直恨不得远离他，却也一直没办法远离。
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胜利品——信纸，陆程打开来看，才发现这是一封情书。
娟秀的字体，工整的笔法，一看就是个女生。
当然落款名字也是女生，李娜。
啧。
陆程勾了勾唇角，心里却是和脸上表情截然相反的不太舒服。
陆轩不近人情又不通事故，可偏生长了一张和他一样的脸，所以纵使冷漠，讨不了长辈和家人喜欢，却也还是能讨那些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小姑娘的喜欢。
这不就是一个。
且这个小姑娘，估计还有些不同——刚陆轩看这封信的时候，明显有些害羞了。
陆程粗略扫了信上的两行内容，发现并没有什么值得脸红的内容，那么脸红就只能是因为这个人了。
啧啧。
他两边唇角都翘起来，心里不舒服积累到极点，需要一些大张旗鼓的收拾才能发泄出一些。
他将信揉了揉，想想不解气，又撕成块，起身丢进书桌旁边的纸篓里。
这一晚上，陆轩都没从房间里出来，陆程也没再去逗他。
……
和陆轩双胞胎的好处，一是长了一张同样的脸，二是同年同岁，可以进同一个班。
隔天一早，由司机送着上学，上车时陆轩直接上了驾驶室。
陆程看了他一眼，唇角一勾，决定先纵他一回。
到了班上，陆程也没再找陆轩麻烦，书包往座位上一放，几步来到黑板前，将手里粘好双面胶的信贴到黑板上。
早自习临近，班上同学都来的差不多了，正百无聊赖的无所事事。
见陆程突然贴在黑板上一张纸，全都来了精神，几个好事的男生起身凑过去看。
“陆轩同学，我是坐在你后桌的李娜，我们已经同班一年了，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但我一直注意着你……”
有人不怕事大，当机立断大声念了出来。
情书不是没有人写，但都是明恋暗恋的两个人秘密进行着，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念出来，就把那种你知我知的心照不宣，变成了笑话。
全班人有一半哄堂大笑，另一半人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越来越多人凑到黑板前，欣赏被公之于众的情书。
李娜无地自容，当场哭了出来，捂着脸过去想从黑板上想信撕下来。
然而陆程用的胶又紧、涂的又密，这会儿干掉，别说用撕的，用扣的都很难扣下来。
小姑娘在黑板前用力了又用力，却只撕下了一点边缘，哭得更是厉害，手都抖的不好使。
陆程好整以瑕在桌前站着，唇角勾笑，目光却冷漠至极。
“陆哥，你弟弟被班丑告白呢！你怎么看啊”旁边有人问了一句。
陆程在家中是“老大”一样的存在，在班上也同样无人敢惹，谁叫他都会自动加个哥。
陆哥。
程哥。
陆程视线扫过去，似笑非笑的扬起笑容，“我要去外面扒窗户看吗”
此话一出，众人又一顿嘲笑。
那女生受不了，夺门跑了出去。
“哎呀跑了跑了……”众人都跟着起哄。
谁也没注意到，一直冷漠仿佛置身事外的陆轩拿出水杯朝陆程走过去。
陆程注意到了，却没有动，等着看陆轩想要做什么。
陆轩走到他面前，举起水杯，哗的泼了他满身满脸。
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怔住了。
而陆轩在泼完这一下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转身离开。
有平时就和陆程关系不错的人上前嘘寒问暖，递衣服、递毛巾，还有一堆喜欢陆程的女生也都围过来。
“我没事。”陆程朝众人笑了笑，一脸从容的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头发，湿掉的衣服都没管，就追着陆轩走了出去。
众人都一脸折服，被淋成落汤鸡还能这么有范的，估计班里除了陆程也没谁了。
陆程一路出了教室，在教学楼后面操场边的一棵树下找到了陆轩……和那个女生。
女生还在哭，看样子还想往陆轩怀里扑，但被陆轩制止了。
陆程本来上前帮忙制止，但看陆轩还是有理智的样子，便停住脚步，站在一个键身器材后面看着那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