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慧说话时时不时地观察尹子麟的脸色，等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就急忙诉苦：“姐夫，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苦才查到当年的弃婴到了什么地方。真的，三年多的时间，医院原来还多人都不在了，我前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查到。所以，今天你就当着没看到，别跟那个派出所的所长说好不好，放我一条生路？”
等了半分钟，没等到尹子麟的回应，她就又继续道，“其实，我就是拍拍照、找找资料，什么验DNA、夺子这些事情，我都不会参与的。”
尹子麟却好似没听见她的哀求，神色淡淡的问道，“两个孩子是怎么换的？”
赵慧一愣，懵懵懂懂的道，“有人交换的啊。”
“过程。”
赵慧又是一愣，被问懵了，“姐夫，你是想问有没有监控的之类的？”
尹子麟没答话，那显然就是默认了。
赵慧抠了下头顶道，“都三年多过去了，哪儿还有什么监控。”
尹子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赵慧将此理解为放过自己的意思，正要大松一口气，却见尹子麟顿住脚步，扭头对自己道，“这事你最后找个由头不要再插手。”
“为什……”
赵慧还没问出声，尹子麟已经转身走了。
她望着尹子麟和那几个黑衣人离开，抬手使劲抓了下脑门，拿了手机就给自己的死党郭素打了电话，一接通就哀嚎：“素素，我可能活不长了。”
郭素显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几秒后才道，“你查出绝症了？”
“才不是好吗？！”赵慧翻了个白眼，“是我做了夹心饼干，两面受气……唉，我要见见你，跟你当面诉苦。你在哪儿？”
“新房。”
“切，要结婚了不起？”赵慧副驾驶的座椅一推，就挤到了驾驶座上，“我过去找你。”
说罢，丢了电话，就启动了面包车，经过派出所时，止不住地挤眉弄眼，想着刚刚尹子麟的话，觉得好像自己是应该找个由头不趟这浑水。
……………………
尹子麟驾车回到派出所时，大厅内两派录口供的人还在吵吵闹闹，周围也没看见佘雨曼和两个孩子。
尹子麟在车上给佘雨曼发了一条消息，后者回他说在大厅侧手边的值班室内休息。他收了手机，转头去了值班室，见单人床的两头分别睡着尹胤和褚楚。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褚楚的小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弯身将尹胤抱起来，对佘雨曼轻声道，“你抱着褚楚，我们回去睡。”
佘雨曼以为他是因为外面太吵了，想换个安静的地方让两个孩子入睡便按着他说的，轻手轻脚地将熟睡的褚楚从床上抱了起来，怕弄醒他，还特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给孩子适应时间，侧头看褚楚不仅没有丝毫的抗拒，一双胳膊还极自然地搭在她的脖子上，小嘴巴无意识地蠕动了下然后就贴在她脖子处。
猛地，她的心底就升腾起一阵没来由的亲近感。
动作也跟着柔和起来。
刚抬脚，就瞧见放在桌面上的儿童水壶——
之前被褚楚一直背在身后，到睡觉的时候才取下来。
正要伸手拿之际，尹子麟的长臂伸了过去，将水壶提溜起来。
佘雨曼微微弯唇，没出声，安静地跟在尹子麟身后出门，上了车，然后反转回来，跟留守的女警说：等褚楚醒了，他们就把孩子送回来。
女警知道他们是褚朝喜的熟人，便没有阻拦。
佘雨曼这才去了自家车那边，拉开车后门，刚要上车，便见自己老公盯着褚楚在看，愣了一秒，随后上车坐在两个孩子中间，一手抱着一个。
半个小时后，尹子麟将车开进尹家别墅，再和佘雨曼一人一个将孩子抱进了尹胤的卧室，放在床上，随即两人心有灵犀般的带上门出去了。
佘雨曼挽着男人的胳膊，走下楼，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道，“我发现你和你儿子今天都对褚楚表现出来极大的与众不同。”
——尹胤是破天荒的跟褚楚毫无阻碍地玩耍。
——尹子麟是对褚楚投入了除尹胤以外的孩子不会有的注意力。
佘雨曼看着男人，笑着接着道，“是不是因为褚楚跟你长的像，所以不管是你，还是你儿子，都很亲近他？”
尹子麟勾起嘴角，反问道，“这么说起来，你也因为他的长相，想亲近他？”
佘雨曼歪头靠着他轻声道，“大概吧。”
她没看见尹子麟的黑眸暗了几个度，神情莫测。
佘雨曼将手搭在他的大手背上，顿了好长时间再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你听见今天褚楚和宝宝找到的那个录音了吗？”
尹子麟扣着她的手，十指交缠，道，“没有。想知道跟佘雪曼有没有关系？”
“是啊。想知道好消息，不想知道跟她有关。”
尹子麟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抚，“那就不要去关注了，好消息她自然不会被抓。”
佘雨曼轻轻“嗯”了一声，靠在他肩上，突然想起两个孩子睡觉前说的话题，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宝宝说想明天跟褚楚一起去幼儿园面试。”
“他不想去之前那个？”
“他没错，但我看他没多喜欢那个学校，多半是不想去。我自己也觉得，他要是从小就接触的是些脱离底层的人，以后，即便跟着你，也会在事业上碰钉子。”
“那明天就带他跟褚楚面试吧，幼儿园在哪儿学无所谓。”
佘雨曼点头，“那我明天带他去。”
“你明天不是要验收934那边的广场吗？”
佘雨曼啧了一声，“我都忘记了。”
尹子麟满脸柔和之色，扣在她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下道，“我带他去。”
佘雨曼没什么意见，靠在他的肩上又说了会儿话，就听见楼上的开门声。
循声望去，只见褚楚趿拉着鞋子，一手揉着眼睛，另一手扶着栏杆，好似在发梦一般的道，“派出所没有这样的栏杆啊。”
他还记得是在派出所睡着的。
尹子麟和佘雨曼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后者先抬脚走上楼去，摸摸他的小脸道，“楚楚，这儿不是派出所，是尹胤的家。睡好了吗？”
褚楚还在揉眼睛，小嘴巴打着哈欠道，“是漂亮姐姐抱我过来的？”
“嗯，是我。”
“谢谢姐姐，”褚楚其实清醒了不少，只是还在不断的打哈欠，挪动的下步子好似要下楼，“那我先回去了，不然我爸妈见不到我会着急。”
作为大人，其实能明白他的这话是怕遇到坏人而找的托辞。
佘雨曼轻轻拉住他，笑道，“不会的，我跟你的柯姐姐说了的。”
褚楚的动作轻轻挣脱了佘雨曼，双手趴在栏杆上，“我还没有一个人在别人家里睡过觉。”
谨慎性还是蛮高的。
原来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开朗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的，并不是没心没肺。
佘雨曼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要跟幼小的人说这儿是安全的。
这时，尹子麟已经走了下来，淡声道，“人生总是有第一次，难道你在尹胤的床上睡地不好？”
褚楚的双手依旧趴在栏杆上，脑袋却是微微侧过来，睁着大眼睛看着高大的男人，小嘴巴动了动，脆生生的声音一语道破：“叔叔，你从刚才就对我态度不好。”
那认真的小模样跟睡着之前的开朗完全不一样。
他这是小孩子起床后惯有的起床气发作？
尹子麟的眸光闪了下，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哪儿不好？”
褚楚自顾自的道，“我爸爸说，我小时候，拽过你的头发。所以，我觉得你生气是应该的，虽然生气的时间太长，我都长大了，你还在生。”
两个大人：“……”
尹子麟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勾起嘴角道，“你现在依旧是小时候。”
褚楚吸了一口气，将头转过去，道，“我长大了。拽你头发的时候，我还不会说话，现在会说了。”
而且说的比其他三岁的很多小朋友都要流利、清晰。
“我要还在生气，”尹子麟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加大，“所以你要怎么做？”
褚楚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小手揉了揉鼻子，昂头看他，“我想跟尹胤说声再见就去我姥爷家了。”
这是……虽然点名自己的错误，却不承认的道歉的架势了？
佘雨曼没让自己笑出声，蹲在他面前道，“楚楚，叔叔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今天派出所那边太吵了，叔叔和阿姨怕你们在那边睡不好就带你和尹胤回来了。至于叔叔……”顿了顿后道，“叔叔是觉得你很可爱，你知道大人有的时候在表达喜欢的时候，方式有点奇怪。”
褚楚接话，“所以叔叔是个奇怪的人？”
尹子麟盯了他一眼。
佘雨曼，“……”
这个……
不好回答。
佘雨曼转而道，“你不是叫过他帅叔叔吗，所以他不奇怪。他是尹胤的爸爸，尹胤不奇怪，他就不奇怪是吧。”
“好像是这样的。”褚楚似懂非懂，双手趴在栏杆上，马上小脸上就染上了笑，“不过，我爸爸是最好的爸爸了。”
小脸上既有喜爱，又有崇拜。
尹子麟的神色凝了一瞬，但随即消失，对佘雨曼道，“你给他倒杯水喝，我带他去卫生间。”
佘雨曼没多想，转身下楼去拿水杯倒水。
另一头，尹子麟引着褚楚去了卫生间，一把将后者抱起来放在马桶上道，“你撒吧。”
小孩子起床一泡尿，不能免，再加上褚楚那些末的起床气早已经消失了，所以站在马桶上一会儿就把尿撒完了，提上裤子时，还对尹子麟相当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叔叔。”
尹子麟垂眸，先是“嗯”了一声，后随口般地问道，“你爸爸比我好很多。”
褚楚抠抠脸，以他这个年纪最佳的口才回答道，“你是尹胤的好爸爸。”
尹子麟没再说什么，长臂一伸将小人儿从马桶上。
褚楚跑到一个低矮的水龙头前，开了水，洗了手才跑出去。
正巧佘雨曼一手拿着儿童水壶，另一手拿了温水水杯过来，递给褚楚道，“楚楚，喝点水，你的水壶我给你装了水了，要不要拿着？”
褚楚先接了水壶背在身上，再看看佘雨曼手里的水杯，接过去喝了一口，然后还给她，道，“谢谢，漂亮姐姐。”
佘雨曼被他这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弄得心情好的很，没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嘴巴被尹子麟拿进了卫生间，后者再出来时，是两手空空的样子。
当天下午，等尹胤醒来，由尹子麟开车，带着佘雨曼和两个孩子去了派出所，正好赶上褚朝喜回来。
不过，褚朝喜并没有带回来什么人——
他现在是派出所的所长，涉及刑事案件，只能辅助，不会成为主办。
而且，涉及到案件侦破，他也没跟尹子麟夫妻俩说案情，只对这两人表示感谢说他们照顾了褚楚一整天，说改天要请尹胤到自己家里面去。
……………………
当天晚上，尹子麟的书房。
尹子麟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个用真空包装的玻璃杯和一个装有几根头发的真空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书房门被敲响。
“进来。”尹子麟的视线从玻璃杯上收回来，淡声道。
一个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走进来，正是白天时领头上了赵慧面包车的那个人。他在书桌前立定，问道，“尹总，有什么事？”
尹子麟朝空玻璃杯抬抬下巴道，“叫人检验这两种东西上面的DNA是不是有亲子关系。”
保镖怔愣片刻，旋即回神，颔首道，“好的尹总。”
“越快越好。别人其他人知道。”
“我知道。”
尹子麟捏了捏额角，道，“出去吧。”
保镖再次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短短的一次会面，好似暗夜里的秘密，其他人完全无知。
…………
第二天，尹子麟先送佘雨曼去了934，然后带着尹胤去了昨天约好的幼儿园参加面试。
换了小白衬衫和格子短裤的褚楚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