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夜,妖孽欲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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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气昏

浣溪之畔,一轮弯弯的新月,在夜空之中,与碧波之上,倒影相映。璀璨的星空,仿佛也将星辰倾倒在了山石间的星星草上,一闪一亮,烁烁发光,令人恍若隔世。

幺离凰长眉一展,她飞身袭向浅笑的哥舒寒。

后者遂黑重瞳,笼罩着薄薄水雾,唇角微微颤抖,笑容虽浅却包含了万千情绪。眼见她神色肃杀,凌厉袭来。他并未躲闪,而是张开双臂,以迎接拥抱的姿势,满心期待回归。

她并未击中他要害,只用手肘狠狠戳了他的肩膀,他吃痛闪身后退的瞬间,身上的暗黑蜀锦外袍已经被她巧妙夺走。一个华丽的转身,她将袍子披在自己身上。袍子宽阔,衣料轻薄,她穿在身上竟然意外的好看,简直飘飘欲仙。

哥舒寒借势半靠在山石上,欣赏的笑望着对面女子。她咬着银牙,用手腕上的丝带将长长黑发束成简单的马尾。又撕下他裙裾的一条用作腰带,绑好了过于肥大的外袍。

哥舒寒身上,还剩下合身的靛蓝绣黑金纹的丝锦罗衫。他依旧宽肩蜂腰,身材颀长,却不似当年的彪悍强劲。他若当时,果真单薄消瘦了许多。趁着渐渐明亮月光。她亦然发现,他披散的黑发之中,竟然有了丝丝缕缕的银灰掺杂。看来,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如意,但她的心却一时难以欢畅,反而隐匿着几分唏嘘。

幺离凰不动声色,她瞪着依靠在山石上的哥舒寒,冷冰冰道:“哥舒王爷无聊透顶,你费尽心思,就是想要探究本宫的底细?”

“十七,你我之间,早就亲密无间。你知我长短,我知你深浅……为夫又何必多此一举?不过,娘子当年一别,今日相见,变化确实很大,莫非娘子在暗示为夫,盛邀本王一探究竟?”哥舒寒眼尾上扬,遂黑重瞳晶莹闪亮,狂狷邪魅。

幺离凰长眉微蹙,眼神凛然,言语之间,益发清冷:“若哥舒王爷再敢唐突本宫,本宫便将你绑了送上金銮殿,让燕皇与各国使团一起评理,看看如何惩治你这荒淫之徒。”

“十七,我错了。你不要不认我,好不好?”哥舒寒艰难的扶着山石,站直身体。他收起了不羁笑容,定定的凝视着面前女子,强烈的压抑着因为情绪激动涌上喉头的腥甜。

他温柔而宠溺低语:“我找得你好苦……莫寒……十分想念十七。跟我回家吧,茉茉她们,想狠了你。”

“哥舒寒,知不知道,你这般不过自取其辱。”幺离凰拢紧衣衫,微微颔首,唇角旋起冷笑:“哥舒王爷请务必牢记,本宫是幺离凰,大燕凰后,如此而已。什么明月夜,或者十七,本宫不知是何人?再说,当日桃花山,莫寒与十七已经和离。十七已死,死在莫寒的剑刃之下。而明月夜,哥舒王爷的所谓王妃,不也埋在了皇陵之中,想必早已枯骨化尘,尘埃落定了。”

“你没有死,十七。你是莫寒的妻……我说过,无论上天入地,都会找到你。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和十七和离。”哥舒寒脸色苍白,他疾步走近她,想要抱住她。却被对方以掌无情隔开。

她的神情清冷淡漠,她的黑眸之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她的手掌生硬的挡住他心脏狂跳的胸膛,有力而强悍。她的内力确实已在自己之上,即便自己身无内伤,恐怕也再不能轻而易举辖制住她了。这只小凤凰,已经长硬了翅膀,羽峰犀利,不可抵挡。

“难道,王爷不曾记得,明月夜也说过,我的生死,只能在手中?本宫倒甚为欣赏她的话。因为,对于本宫来讲,不但自己的生死,对手的生死亦然会掌控在本宫手中……王爷非要激怒本宫,以试本宫杀伐决断之力吗?”幺离凰猛力的推开哥舒寒,掌心用足八分内力。

哥舒寒却并未用内力相抵挡,他用自己的心胸硬生生接了这一掌。他将闷哼与喉头腥甜,一同压抑咽下。唇角依稀染笑,不吝欣赏:“你确实更强,我不用试,亦然不敢试。为夫此次前来,只为请罪……请十七原谅……”

“你还真阴魂不散。”幺离凰不屑的笑了几声,遂而抬眸。她明眸皓齿,娇艳动人。

“既然如此,本宫原谅哥舒王爷的冒犯之举。你也该心满意足了,立刻回长安去吧。”她一拂长袖,转身离去。

“十七,跟我回家……”哥舒寒剑眉微蹙,他疾步上前,情不自禁拽住了她的右掌。她的手指虽然戴着掌套,却异常冰凉。

幺离凰似乎被牵动了旧伤,她的掌心犹如被火烫一般,嫌恶的甩开他的手指。

“你的掌伤,还没有好吗?怎么手指这么冷……”哥舒寒心头滞痛,他再次握住她的手腕,焦急道。却在转瞬之间,右脸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响亮清脆,脸颊炙热。

“消气了吗?十七,你是这世上,唯一打了我,我却不敢还手的人。我只关心,你的手痛不痛?”哥舒寒自嘲的叹息一声,舔舔红艳艳的嘴角,无奈笑道。他凝视着面前,双眸凛然,隐匿着怒气的女人。

“放手!”幺离凰紧紧盯着自己,依然被他牢牢握住掌中的右手,阴沉道。他也用尽了全力,却不肯妥协放松。

“不放!”话音未落,他的脸颊上又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比方才更狠。

他微微蹙眉,笑意却益发绵长。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自己后退一步,单膝跪下。

他扬起自己艳若冥王的脸庞,愣愣的凝视着她,声音犹如羽毛轻轻滑过的轻柔低语:“就是不放,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会放开……对不起,十七。我伤害了你,都是我的错,为夫任打任骂,但请娘子回心转意,破镜重圆。”

幺离凰的心似乎被万箭穿过般折磨,她唇角颤抖,身体瑟瑟发抖。她挣不开他的手指,或者也挣不开他铺天盖地的纠缠不休。

她眯着眼眸,瞪着他深情的重瞳。终归怒极反笑,笑得淋漓畅快,笑得他心生忐忑。

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不知此时此刻,为何如此惧怕她犀利冷笑。他想紧紧抱住面前,貌似柔弱的小女人,却被她不吝流露出,强悍而决绝的恨意所震慑。

“哥舒寒,你非要我承认自己是十七,才肯放手,是吗?好,我是十七,那又怎样……”幺离凰声音森冷,不吝狠绝:“当年桃花山死水河,我发誓和你莫寒,恩断义绝,此生不见。我最后悔的,就是曾经为了报仇屈身于你。每每思己至此,我都倍感恶心。哥舒寒,我不爱你了。你又何必苦苦纠缠,自取其辱。如今……本宫是堂堂大燕凰后,凤掌六宫。本宫的夫君乃当今圣上赤霄,他宠爱本宫天下皆知。他为了离凰,遣散六宫,弱水三千,为本宫一人钟情独饮。我爱上赤霄,我们琴瑟和谐,相亲相爱。我们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小骨头。你见过他了,对吗?他长得像不像赤霄……”

哥舒寒犹如雷击,他艰难的苦笑着,眼神却流露出痛苦,他忙别迭道:“十七,我相信你留在弈乾宫,一定有难言之隐。我不会让赤霄难为你,哪怕踏平汴京我也会带你回家,你别担心……我……”

“我和赤霄,已经有了孩子。”幺离凰再次逼近一步,残忍道:“我心甘情愿,和赤霄在一起。他才是我此生最爱的男人。哥舒寒,你不过是一个笑话,而且还是一个过时的笑话。对,我不愿与你相认,并非因为我恨你。没有爱哪来的恨?我只不过不愿你的出现,让赤霄想起我曾经的不堪……曾经委曲求全的低贱……就这么简单,你……可满意?”

哥舒寒情不自禁捂住自己沉痛不已的胸口,他拼力站起身来,还是想要抱紧眼前正在渐行渐远的爱人。他嗫喏着:“十七,这都是你的气话,我不会……相信……我也不会放你走……”

幺离凰忍无可忍,她抬起膝盖,重重袭击了他肚腹,又成功偷袭一掌,将猝不及防的哥舒寒径直击落在山石上。

“哥舒寒,别让我更看不起你。大丈夫,当断则断。再说……如今……你又打不过我……何必浪费力气……”她轻启樱唇,妩媚妖娆的笑着。

她遂而拍拍手,声音不耐道:“元宝,热闹看得差不多了吧,出来做事。”

哥舒寒积蓄内力,他咬紧牙关,刚要复而挺身而起,却被一道青色的闪电,压制住了身体。

“慕容纯钧?”他咬牙切齿,盯住压在自己身上的老熟人,但他遂而恍然:“不对,你是谁?”

“我是元宝啊,原来就是你欺负姐姐……真是天大的坏人……”元宝龇牙咧嘴狠狠道,他用全身力量压住身下猛力挣扎的男人。

“看到了吧,本宫裙下不腻之臣,又何止赤霄一个?”幺离凰娉娉婷婷,提着宽大的裙裾,缓缓走近,不吝嘲讽:“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还有什么值得本宫留恋?其实,还要感激王爷当年狠心离弃,才有今日本宫的,你高攀不起……对了,裴绰约还没有死吧?你们倒真天造地设的狼狈为奸。不过,你若还对她心生眷恋,就赶紧带她离开汴京,不然,本宫会让她再死一次,死得更彻底,更惨绝。至于王爷您,若再敢冒犯本宫,本宫便让元宝,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心高气傲的哥舒寒如何受过如此折辱,一时间他气急败坏,头脑一片空白,心头更涌上激烈的百感交集,终归再也只撑不住,连续几口热血冲口而出,喷溅到自己和元宝的衣衫上。他还想张口说话,却心胸郁闷难耐,终归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坏了,坏了。姐姐。元宝把这个哥哥,压死了!”元宝感觉到自己身下之人的瘫软无力,吓得惊慌失措,赶忙起身。

他小心翼翼试着哥舒寒的鼻息,忐忑不安道:“这个哥哥是西凉王吗?传说中的无敌战神,怎么这么不抗揍?”

幺离凰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放心,他没被你压死,不过……气晕了……而已。你把他拖到香取殿门口。会有人救他的。本宫乏了,要回去休息。”

“哦……”元宝松了口气。他仔细凝视着哥舒寒惊白的脸色,却不吝赞叹:“姐姐,这个哥哥长得比元宝都好看呢……你若不喜欢,不如给元宝的娘亲吧……”

“元宝,今日之事,若有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晓。”幺离凰似笑非笑,她走过来,轻轻抚摸着元宝的发冠,轻声细语道:“本宫就让你再变回猴子,再关进马厩,从今往后没有果子,只有马粪。你欢喜吗?”

元宝审视着黑眸凛然的幺离凰,浑身上下都打着哆嗦,哂笑道:“姐姐放心,元宝发誓,今日之事,谁也不说。”

“嗯,把这混蛋背到香取殿……等等,不如就送到……承影公主寝殿门前吧……”幺离凰唇角旋起一抹冷漠之笑。

元宝吐吐舌头,赶忙将昏迷中的哥舒寒扛上肩头,一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幺离凰精疲力竭般,后退了几步,靠在山石上。她的鼻息之间,萦绕着他衣衫之上黑沉香的冷郁,霸道而顽固的纠缠不休。她的心却空洞洞的,寒凉一片。

“凤凰,十三没那么容易被你气死……他若真的归西,你的心会好受?”木亭的黑暗之中,飘过来一丝轻笑。

幺离凰长眉一挑,手中的金羽暗器蠢蠢欲动。

“哎,别动手。是本座……”一身青衫的白泽从夜色中飘飞而下,落地完美无声。

“是你?”幺离凰扶住跳痛不已的额头,无奈道:“你们商量好凑热闹,来寻本宫的晦气吗?”

“不能够,你是本座的好友。本座岂有添堵之心?”白泽缓步走近,笑意盎然:“凰后简直杀人不见血,本座佩服。不过,十三体内魂降反噬已经越来越厉害,您若把他气疯,梼杌成魔可就危害甚广了……”

“哦?法师的意思……”幺离凰长眉一展,意味深长。

“但请凰后将爪喙收起,本座可不想与您为敌……”白泽轻轻扇动自己掌中的羽毛扇,他指指远方的启明星,浅笑道:“本座夜观星象,弈乾宫恐怕要有血光之灾……”

白泽话音未落,元宝已经从夜色中,敏捷的飞跃而来。

“姐姐,不好了。香取殿发生了命案。扶桑女亲王逐浪彩子,被人杀了。”元宝气喘吁吁道。

幺离凰扭头望向白泽,后者一摊手:“此时,弈乾宫危机四伏,凤凰与梼杌若再起争端,恐怕正中歹人下怀。”

“好,法师来得正是时候,走吧。咱们先一同前往香取殿,再到本宫乐凰阁饮酒。本宫与法师多年未见,正好小酌……叙旧……”幺离凰瞥了一眼元宝,后者跳过去,扶住了白泽,不容拒绝。

“哎呦,凰后的面子还真大,连这最能干架的猴子都请来做帮手了。”白泽惊诧的打量着金发碧眼的元宝,不吝赞叹:“难怪十三不是对手,如今你收拾他简直……易如反掌。哎,可怜的十三。”

“白泽,你的舌头是用来品酒的,而非议人长短吧……”幺离凰歪着头,瞥视着白泽,后者摇着扇子,哈哈大笑。

“凤凰,有的事你当真记不得了。也罢,处理好香取殿杀人一案,本座再与你讲讲,昔日之事。想必,你的火气便没有那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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