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聃见她并未言语，又接着道：“收都收了，也是毕方神君的一片心意，放着反而浪费了，要不？”
凤芷闻言，眼中微光浮动，“也好，你让人铺上吧，希望小十可以早点醒来。”
话音落，又想到什么，眼底利芒一闪，语声裹挟着风雪的寒，“我们把小十养这么大，还从未让她受过这种苦，有人居然敢给她下毒！
以前小十被藏了起来，我们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无论如何，没有不还回去的道理，我定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凤聃见她双目赤红，周身隐隐有火苗升起，后背都跟着灼烫起来，仿佛又看到了几万年前她气怒时的样子，心底一阵后怕。
他急忙按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哄道：“芷儿，小十还未醒，需要有人照顾，你还是留在这里看着她，报仇的事就交给我吧。”
凤芷感觉到他的掌下有热流涌动，顺着肩膀钻入四肢百骸，眼底的猩红渐渐退去，她伸手描摹着女儿的脸，终是点了点头。
凤聃看着床上的人儿，她双眼紧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小脸也苍白一片，依稀瘦了些，心里一阵酸涩。
看了许久，他的眼眸如一汪深潭，晦暗难明，忽而开口道：“芷儿，你可听说过忘忧果？”
凤芷身形微顿，眼中掠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微光，“忘忧果？”
凤聃轻抚着她的发，眼眸微闪，凑近她耳边低缓道：“不周山上有一种特别珍贵的果树，结出的果实跟桃子很相似，叶子有些像枣树叶。
开着黄色的花朵，红色的花萼，听说，吃了那种果子就能使人解除烦恼和忧愁。”
凤芷微微一愣，眼底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暗潮，声音低不可闻，“你是说？”
凤聃将她的手攥住，不疾不徐道：“芷儿，其实你不用瞒着我的，小十现在的神力是什么状态，我又怎会感知不到。”
凤芷瞳孔一缩，心头一跳，不觉攥紧了他的手，“聃哥，其实我，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怕……”
话未说完，凤聃已经打断了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芷儿，你不用解释的，我知道你的苦衷，当年知道，现在也知道。
当初你答应嫁给我的时候，我便对你许下了誓言，那个誓言，我永远不会忘的，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为难你。
我既承诺于你，便会护你和小十一辈子，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我知道，你会这样做，都是为了小十好，我不会说什么。只是希望以后有什么事，你不要瞒着我，有什么事，咱们可以一起扛的。”
凤芷听完他的话，眸子被水汽笼罩，温润而氤氲，“聃哥，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的，你明明对小十那么好，可我心里怕，毕竟她不是……”
凤聃摇了摇头，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芷儿，即便你不相信其他人，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凤芷攥紧了他的手，艰涩地点了点头，“嗯，以后再不会了。你刚刚说忘忧果，是想让小十她？”
凤聃淡然一笑，化开了眉眼间的凌厉，“其实并不是我的主意，是小九他不忍心看小十整日里沉浸在悲痛中，也是他坚持要这么做的。
早在几日前，他就偷偷去了不周山，跟守护神兽打了几天几夜，如今伤痕累累，还在床上躺着呢。
哎，小九那孩子，也是个倔强的脾气，他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如今拼了命，也只带回一颗忘忧果。
但我还是有些犹豫，想要问一问你。小十的神力突飞猛进，她经历过什么，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虽说是小九提出来的，但要不要给小十吃，这个决定还是要你来做。”
淡淡的哀伤一点点笼上她的眉眼，凤芷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凤栖的脸，似心疼，似怜惜，百感交集，“小十，母后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母后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变成那个人。
母后已经经历过一次，知道那刊心刻骨的痛，所以母后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母后会受不住的。
小十，倘若你以后会怨，会恨，母后都甘愿承受。”
凤聃垂下眼帘，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芷儿，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凤芷眼眶中有一丝雾气，挣扎许久，才缓缓说道：“是恨是怨，我一个人来承受就好。”
凤聃眼底弥漫着淡淡的忧伤，“芷儿，你又说傻话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
凤芷眼底的晶莹似坠未坠，她抬着头，声音温柔入骨，“嗯，一起。”
两人一站一坐，一起看着床上单薄的人，屋内熏香袅袅蒸腾，渐渐模糊了两人的影。
屋外下着小雨，淡淡轻烟婉转着升起，笼着绵白轻盈的梨花，动一动春光滟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