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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彤贵人甘苦参半 储秀宫冰火两重

六月初一,皇上照常宿在皇后宫里。

夜半时分,皇后伺候皇上温书已毕,正要就寝。

突然知秋在门外报道:“皇上,娘娘,彤贵人求见。”

皇后道:“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明天再回禀罢!”

知秋继续说道:“原不该打扰主子们休息,只是奴婢见彤贵人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可怜,口口声声说是有人要害她。奴婢怕事关重大,只得来回禀。”

皇后向皇上道:“皇上,您看这深更半夜,恐是什么大事吧。皇上是否要见一见她?”

皇上略一沉吟,说道:“皇后,服侍朕更衣罢!”

皇后于是唤了知秋和几个小宫女进来,服侍帝后更衣完毕。

皇上换上一件杏黄色纳纱彩云金龙纹夏服龙袍,而皇后则换上一件水蓝色蜀锦常服,月白色丝线和深蓝色丝绸织成白蝶牡丹,内袖的裙装呈橘黄色。

储秀宫正殿之上,皇上端坐居中,皇后坐在皇上右侧。

皇上向高成道:“传进来吧。”

高成于是高呼道:“传彤贵人入宫觐见!”

少顷,彤贵人由贴身宫女扶着,进得殿来。

只见她身量羸弱,长颦减翠,瘦绿消红;一张俏丽的小脸,隐隐可见泪痕,梨花带雨,蝉露秋枝。

再细瞧,彤贵人身上着的是淡雅的粉色缎布旗装,粉镶紫的茶花显得温婉动人;头上大拉翅两边装饰星星点点的丝绦珠花,深深浅浅的粉色流苏与拉翅上的玫红色丝绦和珍珠相得益彰。

彤贵人的姿色本已难得一见,如今更添娇柔之态。

皇上心中已是百般怜爱。

彤贵人重重地跪了下去,已是泣不成声。

只能断断续续地说道:“臣妾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道:“平身吧。”

皇后向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于是去帮着随侍的小宫女把彤贵人扶了起来。

皇上道:“深夜见驾,所为何事?”

彤贵人哭诉道:“臣妾不想惊扰圣驾,只是今夜臣妾刚要就寝,便在床铺之中发现了这个。”

彤贵人带来的宫女呈上一个竹筒。高成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只毒蝎子!

皇后惊讶道:“皇宫大内怎会有如此阴毒之物?”

皇上又惊又怒,说道:“恐是有人陷害!”

彤贵人又一次跪倒,委屈地道:“求皇上、皇后娘娘救臣妾性命!”

皇后道:“皇上,这钟粹宫彤贵人是不能再回去了,简直是羊入虎口啊。”

皇上道:“朕不信祥妃竟能如此大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戕害妃嫔。”

皇后道:“无论是谁所为,彤贵人毋庸置疑已是众矢之的。”

皇上道:“此时若是骤然挪宫恐打草惊蛇,但是按祖制,未侍寝不能晋封居一宫主位,朕也不想坏了规矩。”

皇后沉吟片刻道:“皇上,那有何难?何不带彤贵人共赴汤泉行宫避难呢?待到回宫之时,便晋封彤贵人为彤嫔,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挪宫。”

汤泉行宫位于承德,乃是康熙五十四年所建。内有白玉方池,供皇帝、显贵洗浴。乾隆年间,称原行宫为前宫,向北扩展建成一座清幽的园林,为后宫。前宫为皇帝处理政务之处,后宫建澡雪堂、漱琼室、飞凤亭、汇泽阁、开襟楼等,山清水秀,曲径通幽。

皇上道:“皇后思虑得是。可是今夜彤贵人该如何安置呢?”

皇后道:“臣妾宫里的西配殿猗兰馆还空着,不如马上着人打扫出来,让彤贵人安身。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点了点头,面向皇后道:“皇后所言有理,便按你说的办吧。”

于是知秋领着哭哭啼啼的彤贵人谢了恩,便下去了。

皇上与皇后回到了寝殿,也歇下了。

夏夜炎热,惹人烦闷。

皇上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皇后道:“皇上可是复发了失眠之症?”

皇上道:“朕也不知是为何。许是夏季暑热所致。”

皇后起身道:“不如臣妾再陪皇上说说话儿吧?”

皇上也起了身,披上一件罩衣,说道:“朕在你宫苑里走一走,你先行安歇吧。”

皇后心中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击中了她。她感到自己的心登时碎裂,鲜血流了一地。

皇后忍住眼泪,强作欢颜,柔情似水地对皇上道:“彤贵人今日受惊不小,恐怕也难以入眠,皇上不如去宽慰宽慰她。”

皇上伸出双手,将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说道:“皇后越来越识大体了,朕心甚慰。”

说完便唤醒廊下守夜的小禄子,步出寝殿外。

皇后怔怔地呆坐在凤榻上,心伤久久不能平复。

半晌之后,知秋悄悄进了寝殿,见皇后仍在自顾自地垂泪。

知秋拿起一件轻纱披风披在皇后身上,说道:“娘娘,保重身体。虽然已经入夏,但后半夜还是会清冷些。”

皇后眉眼低垂,问道:“皇上可是去了猗兰馆了?”

知秋点了点头。

皇后叹道:“本宫究竟是老了。皇上竟然连一晚都等不得!”

知秋宽慰道:“好在彤贵人是自己人,她能得宠还不是娘娘抬举她?娘娘若是哪天不抬举她了,她的恩宠便是说没就没了。眼下要紧的是让她们能压住全贵妃一头,那您的后位就稳了。”

皇后苦笑道:“可是本宫服侍皇上那么多年,竟然不如一个新入宫的贵人?即便她们比本宫年轻那么多,日后若是诞下皇子,皇上百年之后,就真的能与本宫平起平坐了。到时两宫皇太后并尊,圣母皇太后是皇上的生母,骨肉至亲,地位必要越过本宫的母后皇太后了。可是本宫尝尽辛苦,却始终不能生下嫡子,如今竟然连留住皇上一晚都不能了……”

皇后越说越伤心,靠着知秋呜咽起来。

夜已深,夏蝉鸣叫不绝于耳,掩过了储秀宫内所有悲戚和欢愉的声响。

这一夜,怕是没有人能够入睡了。

第二日晨起,皇上便下了旨,午后起驾汤泉行宫,由彤贵人随行。

后宫中人多口杂,皇上深夜在皇后宫中临幸了彤贵人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此番办事不利,太后重重地申斥了祥妃。

久失圣眷的全贵妃却像是白捡了个天大的笑话,暗戳戳地等着时机去借此事奚落皇后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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