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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回 忧匪祸皇上心乱如麻 谈经略宫城春深似海

暮春,养心殿。

皇上对着奏折,眉头紧锁。

高成端来一杯参茶,小声说道:“皇上累了吧?喝杯茶歇一歇。”

突然,皇上抬手将手边的茶杯拂倒。

玉瓷碎了一地。

皇上吼道:“吵什么?”

高成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说道:“奴才有罪,请皇上恕罪。”

皇上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去请温大人来吧。”

高成道:“奴才遵旨。”

说罢,高成向两个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她们连忙上前来将碎片一一清理。

高成低眉顺首地缓缓退了出去,出了殿门方才直起腰来。

小德子正在殿外候着,见到高成便凑上去道:“师父,皇上这是怎么了?”

高成一边掩住他的口,让他噤声,一边将他拖到旁边,说道:“小声些!似乎是四川又有人做乱了,皇上这两日甚是烦躁。通知下去,都小心伺候着!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谁都保不住你们!”

小德子道:“原来是这样,这天儿真是说变就变啊!”

高成道:“皇上要请温大人过来,你赶紧去。”

小德子道:“是,师父!”

半炷香的工夫,温宪到了养心殿门口。

高成先行进殿回禀道:“皇上,温大人来了。”

皇上道:“快请进来!”

高成道:“是!”

说罢连忙回身示意温宪进殿。

温宪进殿行了跪拜大礼,说道:“微臣叩见皇上。”

皇上站起身说道:“平身吧。”

温宪道:“谢皇上。”

皇上徐徐走近温宪身边,说道:“温宪,朕刚刚接到奏报,四川越巂等处的乱匪作乱,当地州府已经无力控制局势,现正向朝廷请援。”

温宪道:“国家有难,微臣当仁不让应该身先士卒,为皇上分忧。请皇上准许微臣入川剿匪。”

皇上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你能干,可是你如今身居要职,若是亲自入川剿匪,朕在皇宫的戍卫又是谁来负责呢?朕这两日正在为此事为难,所以唤你过来商量一下。”

皇上复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每当此刻朕都能明白为何从古至今历代君王都要称孤道寡。朕的那几个兄弟,没有一个能够担当大任。大阿哥一死,朕也再无成年的儿子。”

温宪道:“大阿哥薨逝已久,请皇上节哀。虽然天不假年,甚以为憾,但是皇上膝下仍有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几位阿哥日后长大成人必能为皇上分忧。”

皇上若有所思地道:“他们现在毕竟还小所以朕想向你讨个主意。”

温宪道:“人选方面,杨遇春老将军最适合入川剿匪。一则老将军本就是崇州人,对川内地形极为熟悉,二则老将军战功彪炳,名声在外,必能让匪徒们闻风丧胆。”

皇上道:“朕也知道,恐怕无人比养老将军更适合。可是去年张格尔的兄长玉素普在布鲁特、安集延纠集了数千人马,进入边防卡伦侵扰,朕已命杨老将军为钦差大臣前去平叛,至今仍未抓获匪首玉素普。临阵换将乃是大忌,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杨老将军调离。”

温宪道:“可惜玉麟老将军刚刚过世,否则”

皇上道:“这件事都怪朕。若朕不是命他回京述职,他也不会刚刚行至陕西就死在了路上。”

温宪道:“皇上无须自责,玉麟老将军治军有方,又拓敬业官学学舍,创建庙,劳苦功高,皇上也是想将玉麟老将军接回京城颐养天年,顺便将治军的经验传授下来。”

皇上道:“朕本已特颁扁额,以重其事。可是念及玉麟老将军过往的功绩,总觉得应该召回京中好生优抚一番。谁料等来的竟然是老将军的噩耗。”

温宪道:“皇上已然优诏赐恤,追赐太子太保衔,入祀贤良祠。灵柩入京后,又亲临赐奠,钦赐谥号恭。伊犁请求祠祀,皇上也已经允准。哈达纳喇氏此时已然是荣极。”

皇上叹了口气,说道:“这等历经三朝,战功卓著的老臣这样没了,真是可惜,只怕列祖列宗都会怪罪朕。”

温宪道:“启禀皇上,微臣举荐一人,乃是曾参与平定白莲教起义的桂涵将军。他生于川,长于川,对四川边境各处地形也甚为熟悉。”

皇上道:“好!朕可立刻擢升他为四川提督,前去平乱。另外再让那彦宝作为钦差大臣前往四川劳军。”

温宪道:“皇上如此安排甚是妥当。”

皇上又一次叹息道:“近两年,西南、西北的边境都不平静,中原也有农民起义造反,朕已经是心力交瘁。如今东南沿海也有英国人蠢蠢欲动,朕不知该如何处理。”

温宪道:“英国人?”

皇上道:“不错,英格兰人。早年他们的商船常常在广州沿海偷偷靠岸,兜售鸦片烟土。朕以英国人违反禁令为名,让李鸿宾等人彻查办理,并向广大官民严正申明官民购买并吸食鸦片的罪责。如今春暖花开,英国人变本加厉,再次进入大清东南海域。”

温宪道:“微臣愿为皇上分忧,前往广东整饬水师,严阵以待。”

皇上微笑道:“罢了。温宪,你年少时也去过西比督军,这便够了。王公子弟中有你这样胆识的不多,朕很欣慰。但是现在你已有更要紧的事,戍卫宫城是大清第一要紧之事,朕将身家性命都交托给你了,不可出任何差错。”

温宪道:“微臣遵旨。”

皇上道:“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想着要身先士卒。天地万物都有他应该的去处,你是大清公主之子,天生就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他们能做的,你未必能做,你能做的,他们也做不了。”

温宪道:“微臣明白了,谢皇上教诲。”

皇上道:“你的阿玛曾是九门提督,身担戍卫京城的重责,如今你则是戍卫皇城,比你阿玛更有出息。”

温宪道:“微臣愚鲁,一直仰仗皇上的教导。”

皇上笑道:“民间都说外甥像舅,朕也觉得你的个性与朕有几分相像,并不似你额娘那般多智近妖。朕还记得,小时候与你额娘一起游戏,她总能想到巧宗儿,变着法子地把朕给赢了。”

温宪道:“额娘颖悟绝伦,微臣的确有所不及。”

皇上道:“不碍事的,你忠勇有加,朕已然很欣慰。这皇城的差使并不是靠着聪慧就能办得好,要能吃苦,要心思细致,还要面面俱到。”

温宪道:“微臣明白了,今后定会竭尽全力,不辜负皇上的隆恩。”

皇上拍了拍温宪的肩膀道:“虽然已经开了春,可也不该穿得这样单薄。朕记得儿时皇额娘身边的嬷嬷总是跟朕说春日里要多加些衣裳,才能耐得住暑热,秋日里要晚些加厚衣服,才不怕冬季严寒。”

温宪道:“额娘也与微臣讲过,只是一时忘了。”

皇上道:“你搬离了公主府,你额娘平日里会寂寞些,你常常回府看看她吧。”

温宪道:“微臣遵旨。”

皇上点了点头,说道:“下去当差吧。”

温宪道:“微臣告退。”

皇上目送着温宪退出了养心殿,许久方才回过神来,转身回到龙椅上坐下,继续批阅那些仿佛山海般永生永世来往不断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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