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夫人又在闹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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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小爱

云扶又咳嗽了声,下意识垂眸看了看自己心口。

她自己赶紧给打住——哪儿能直说呢?

可是她一时也拿不出旁的说辞来。

咳,也都赖她太强韧,平日生意也太忙,都没个工夫头疼脑热、生个病啥的。

她要是现在东施捧心一下儿,张小山也不可能信。

云扶只好咳嗽了一声,“那个什么,我——痛经。”

反正张小山是男孩子,打死他也不可能明白女人这事儿。可是好歹张小山也是在世道上混过的,只要知道女人在每个月那几天会腹痛就够了。

张小山果然傻了,一脸通红,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云扶。

“姐……你,你没事儿吧?”

云扶揉揉肚子,“疼……都说牙疼不算病,疼起来直要命;那这个疼,比牙疼还疼好几倍,得要了好几条命去。”

“那内里的疼法儿,中医只能往玄乎里说,只有上人家西医那照照机器才能看着里头啥样不是?”云扶竭力给自己找合理的说辞。

张小山立马上来就要背着云扶,“姐,我背你!你忍忍,咱们现在就去照机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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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用靳佩弦那辆黑头大轿车,省得那车子和车牌被人给认出来。

两人到山下叫了辆黄包车,就这么过去东洋街了。

黄包车夫一听云扶他们要去东洋街,也是善意地提醒,“……上回我们车行的兄弟,拉活儿去那边,什么事儿都没做,就被东洋的警察狗子给打了好几警棍。二位你们到那边去,可多加小心。”

云扶眸光放冷,“他们当真猖狂到这个地步了?不是这世上最会鞠躬的种族么,怎么现在撕破了脸皮去,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讲了。”

车夫也是一波浪脑袋,“我就是觉着,他们现在就好像故意在找茬儿,等着挑事儿似的。”

云扶不由得点头,赞赏道,“这位老兄你说的对,他们现在应该就是在故意制造冲突。”

如今江北大局未定,那几位叔伯辈的各自为政,人人都以为能坐上大帅的位子去;而年轻一辈里,靳佩弦跟郑雪怀又是这样地明争暗斗。

这时候的江北,就像一块摆上砧板的肥肉,等人宰割。

这时候只需要一点小火星儿,东洋人就能挑起一场战火来。他们的胃口,何尝只是一个关东、蒙古?他们想要的,是整个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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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扶带着张小山走进若月医院,都不能不被这医院的精致给惊到。

若不是早知道这里是医院,又或者不是因为大门口挂着的牌子的话,你不会以为你是走进一间医院来,而是走进一间私家庄园来。

洁白的院墙,前院是大片修剪整齐的草坪和树木。这些修剪的方法来自西洋园林的手法。

庄园中央是一大几小、高低错落的几座洋楼,无一例外全都是圆顶白色的。

云扶朝后院看了一眼,那边又是全然东方的情调了——斗拱飞檐、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看来这位观月院长还是个风雅之人。”云扶低低与张小山说。

完全不似想象中那种穿着白大褂、手上握着冰凉的手术刀、目光都被挡在眼镜片后头的冰冷、森然的形象。

这便更怪不得那位集合爱新觉罗家与黄金家族两大帝王家族血统的格格儿,会将情放在这位医生的身上了。

张小山耸耸肩,“反正不管怎样,既然是东洋人开的医院,我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张小山虽如此说,可是他分明极为留神,一双眼不停地四处看着,仿佛心下有许多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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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扶是“病人”,这便“尽职”地进门就坐下休息,由张小山去挂号。

就连挂号的大厅,也全然不像普通医院似的那么冷冰冰、忙碌碌。倒像个餐厅,里头摆着鲜花和小食,甚至还有咖啡与茶等各种饮品,叫人一进来就觉着放松下来不少。

挂号也不是在掏小洞的窗口,而是一个开放的大工作台,里头坐了几位白衣护士模样的女子,个个眉眼细致而温柔,说起话来也都是轻袅细语。

云扶瞧出来了,张小山都有些局促,半天才说明白。

一位在工作台外负责接待模样的白衣护士,这便赶忙跟着张小山一起过来了,在云扶面前深蹲下。

不是普通的蹲下,而是那种近似于跪倒一般的深蹲,用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谦恭与云扶轻柔地说话。

“您别担心,有小爱在,您一定会没事的。请您尽管将您担心的事都交给小爱,让小爱代替您担心吧。”

那女孩儿抬起脸来,一张脸温柔婉约得叫云扶想起了中国传统的水墨画去——不是那种浓墨重彩,是那种湿漉漉的微云、水烟,缥缈绰约,流动的朦胧的,一直到芦花深处、水之中央去。

云扶从小在西洋游历,见惯各种浓艳、丰满的,对眼前这样的女子,却反倒只有“震惊”二字。

眼前女孩儿的那种温柔到骨子里的气质,甚或连叶小鸾、三太太那样的传统中国女性都比不了——就仿佛她们天生就是水,任凭你弯折与搅动,她们只会顺着你的意思来,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反抗。

这样的女孩儿,就连云扶自己这样同为女子的,都不觉有些心跳怦然。

“你叫,小爱?”云扶咳嗽了一声,才能正常地说话。

那女孩儿垂颈而笑,“您记住了我的名字是么?太荣幸了,请您要一直都称呼我的名字,叫我小爱哟。”

张小山却赶紧一摩挲手臂外侧。

云扶抬眸看他,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却原来对这样的温柔并不感冒似的,反倒有些要起鸡皮疙瘩一般。

云扶含笑点头,“小爱,我从未来过贵院,甚至极少看西医,这还是第一次。我不认得任何一位医生,我也只好愚蠢地认定了,我要看你们医院最厉害的那个人——我想请院长来替我诊治,好么?”

那叫小爱的女孩儿露出一点惊讶,随即又是甜美温柔地笑了,“客人想见院长大人呢。您的心思小爱都明白,您一定是疼得厉害了,才会希望寻得最厉害的院长大人的诊治……可是客人哟,院长大人只有一个人哦,如果每一位客人都要请院长大人亲自看诊的话,您说,院长大人是不是自己都要累得病倒了呢?”

云扶淡淡勾了勾唇,“诊疗资费多少都没关系,我是个固执的人,狂且看的是那样私人的病呢,我不想叫别人碰触……如果是院长大人的话,应该是值得尊敬的大人,我才能放心,也才敢相信。”

那女孩儿又有所犹豫。

云扶拿出一根“小黄鱼”来,从女孩儿柔软的虎口处,按入女孩儿的掌心,“这个来当诊疗费,你看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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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云扶终于在张小山的搀扶之下,随着小爱走进了院长的诊疗室。

触目所及,眼前的中年男子果然没辜负这庄园的景致,的确是颀长儒雅,可以想象年轻的时候也曾何等的玉树临风。

观月院长看见云扶就笑了,“不瞒客人,我还是头一次看见男装丽人前来诊治痛经。”

云扶也有点不好意思,撩了撩鬓边的碎发,“上天给生错了呢,如果我自己能选择,我才不要这副身子,就也没这么多麻烦事儿了。”

她倒大意了,这样男装行走习惯了,今儿也是临时起意要来,竟忘了换一身女装来,还是惹了眼。

不过惹眼就惹眼吧,东洋人已经在明晃晃地挑事儿了,她在中国人自己的地界上,又有什么不敢惹眼的?

观月院长只温厚笑笑,却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正式向云扶问诊。

比如她的行经周期,以及她疼痛从哪一天起,哪一天最严重等等常规的问题。

云扶小心地答着。

好在女孩儿家哪个没有或多或少地有些痛经呢?她虽说没有严重到要看医生的地步,不过顺着回答,还是能答出来些的。

只是脑海里莫名跳出小时候儿听妈说家里丫头的话,“……等嫁了人就好了,自然就不疼了。”

她脸颊忽然有些发烧。

她现在想,自然不是说嫁人这种形式,而是说一旦有了男女之事,那痛就自然解了吧?

那她自己现在呢——算不算已经解了那个去了?

观月院长静静打量云扶,温煦道,“我是医生,小姐不必害羞。”

云扶赶紧咳嗽声,将思绪给收回来,抬眸瞟观月院长,“您连妇人科都能看……您是全科医生吧?”

观月院长笑了,“是因为在东方,西医还不算普及,医务人员也有限,所以医院里的分工还没有那么细。”

门上轻轻响,是那小爱又脚步轻袅地走进来,在云扶面前又深深蹲下,将一个小布袋放在云扶膝上,“客人,这是粗盐的袋子,我方才给暖热了,您放在腹上试试看。”

云扶不由得扬眉。

小爱红了脸儿道,“不瞒您,我自己也有那个毛病的。这个小布袋就是小爱用的哟,很有效的,您也试试看,好么?”

云扶抬眸望观月院长。

观月院长也是含笑点头,“小爱说的没错,您可试用看看吧。”

观月院长说着还起身先避到了一边去,以方便云扶尝试那粗盐的布袋。

云扶虽扭捏了一会子,却终是推脱不得,终是将小布袋贴在了肚腹之上。

小爱一双黑葡萄似的眼,忽闪忽闪地眨动,“舒服了些了?”

不管有没有痛经,作为女子来说,肚腹之上有这么一点温热,也自然都是舒服的。

云扶便点了点头。

小爱含笑道,“粗盐还有一点好处,它热了却不会烫伤人去,且温度是徐缓散发而出,与人的体温接近。”

云扶叹了口气,“真是好法子。是你们东洋的传统么?”

早就听说东洋的女孩子们仿佛特别的不怕冷,冬天穿得少不说,更有可赤身下海捕鱼的。想来她们也许有更特别、更有效的保暖的法子吧,才能将身子及时暖和过来,不至于坐下病去。

小爱却笑了,又是眨眼,“这是我妈妈教给我的。说起来,这其实应该是中国本土的法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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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扶心下便是一惊,竭力按捺,这才没直接站起来。

“哦?你母亲是中国人?你难道不是东洋的女孩儿么?”

那女孩儿又笑,“我是东洋人,可只有爸爸是东洋人,我妈妈其实是中国人。说起来我算是一半的中国人呢,所以我喜欢中国,也喜欢中国人。”

云扶的心砰砰地跳。

“我好像,觉着舒服些了。”云扶将那小布袋拿下来,还给小爱。

小爱歪头可爱地笑,“它果然帮到了您,是不是?那真是太好了。看来您的体质也与我相近呢。”

“您看您是否方便留下地址,我回头再为您缝制一个新的,给您送过去,好不好?”

云扶有些愕然。

小爱点头而笑,“您体质与我相近,我便觉得与您投缘呢。我本来真是想就把这个送给您,叫您一直这样暖着,就算走出医院去,也不会再发作了。”

“只是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用过的,而且旧了,我不能对您这样地不尊敬。所以我想再亲手为您缝制一个新的。”

小爱说着又可爱地眨了眨眼,“……不收费的哟。反正手工十分简单,粗盐又十分便宜,根本不用您挂怀的。”

观月院长这会子才走回来,看着云扶也是微笑,“看,小爱的法子真是有效,是不是?这世上其实每个人都是医生,对于自己所了解的体质,就有最好的医疗方法,而且也会最有效。”

“真的不用任何的病症都要来看医院院长的,您说是不是?”

云扶心下叹口气,起身便也微笑,看在对方年纪和身份的面上,点了点头,“您说得对,受教了。”

小爱也向观月院长笑,躬了躬身,就像是在请求一个什么答案。

观月院长点头。

小爱随即将那根“小黄鱼”同样悄悄地塞回了云扶的掌心去,像是两人共享一个什么秘密似的眨眨眼,“……院长大人没有开处方哟,也没有抓药,所以这个是没有必要的,请您收回吧。”

云扶有一点灰头土脸地往外走,小爱送到大门口。

云扶站定,“能知道你全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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