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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皇太子

383、

“嗬”乾隆爷先讶了一声,“你怎么忽然想着,要给你那四妞续指过去了先前不是说,三妞、五妞尽可指婚,倒是你那福晋舍不得四妞,想再多留几年去么”

这话儿自是嫡福晋提的,一来她这个当额娘的是当真舍不得女儿早出嫁;二来更何尝不是因为四格格的身份特殊呢

若在传位大典之前指婚了,那四格格的身份不过是皇孙女、皇子嫡女罢了,跟质亲王家的五格格身份是一样儿的,名号也只能给到郡主去。

可若等到传位大典之后,这位四格格可是固伦公主啊

这话自是在乾隆爷和十五阿哥心底下也都是明明白白的,故此点额这么一求,乾隆爷和十五阿哥便也默契地都不提这茬儿,而直接先将三格格、五格格给指婚了,跳过了四格格去。

十五阿哥垂首缓缓道,“老话儿说得好,女大不中留,长留结冤仇,四妞今年也不小了,眼见着三妞指婚热热闹闹的,她心下自也着急不是”

乾隆爷哼了一声,唇角便也微微扬起。

“你若当真下了这个决心,那倒也不急,再等等。”

十五阿哥领旨告退,如意来收拾十五阿哥用过的拜垫,还有之前廿廿和绵恺用过的杯盘碗盏。

如意收拾完了,不由得抬头看了乾隆爷一眼。

乾隆爷“嗤”了一声,心下知道如意这是纳闷儿什么呢。

可是乾隆爷却才不会将自己的心思随便透露给奴才们呢。当年的李玉谙达是他皇祖康熙爷手边培养起来的哈哈珠子太监,乾隆爷对着李玉,就会想起当年自己受康熙爷抚养、教导之恩,故此还肯将心事说说。

毛团儿则是乾隆爷自己亲自栽培起来的哈哈主子太监,从小就在身边儿长大。

乾隆爷对李玉和毛团儿的感情,终究是后来的魏青奇、如意等人所比不了的。

还有啊,人年岁越大,实则防备心也越重。故此乾隆爷到了晚年,这能说说话儿的人,自也更少了去。

乾隆爷只哼了一声,便叫如意下去了。他自是不会告诉如意如果他现在就给十五阿哥家的四格格指婚,那指婚的人是他,那就没意思了。

他就等着几个月后,等老十五继位了,让老十五自己给那四格格指婚去

那才,有趣儿呐。

乾隆爷想完了,有一点想笑,抬眼看一眼镜子,赶紧又将笑给收了回去。

他自己心下都忍不住无声地对着那镜子嘀咕一句,“老东西,你可真心狠”

光影流转,他仿佛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对他自己说“谁让你是一国之君呢一国之君,心里就不能只装着自己小家里这点子亲情;一国之君,你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你就得狠得下心来”

圣驾和十五阿哥从热河回京来,坦白说,点额的心下是曾经忐忑过好一阵子的。

毕竟,家里一下子没了五格格和七格格两个孩子。

即便是这一切滴水不漏、无可指摘毕竟是这两个孩子是死于痘症,而痘症又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病症,大清百年来多少皇家的孩子都是死在这病症上,谁都没有法子。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要小心地观察阿哥爷的神色,以及皇上那边的动静。

后院里的女人,她自不担心;可是那两个男人,她却并不是那么有把握。

毕竟,他们父子两个一脉相承;毕竟,他们两个都是天命之人,乃是真龙天子啊

她嫁进宫来的年头多,这些年明思暗想着,不是不明白皇上那老爷子有多厉害;还有她自己的夫君,看似宽和仁厚的男子,实则是有多么的绵里藏针

她静静观察了些日子,却并未发现阿哥爷乃至皇上那边有什么动静。

甚至,他们压根儿就没查过这件事,更没传过太医询问。

这件事,仿佛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来,就这么平静下去了。

点额放下心来,回头一想,倒也是越想越有道理皇上虽说睿智无比,可是终究年纪大了啊。八十五岁的老人家,老态龙钟、耳聋眼花,还能勉强每日处理国务,已是够了不起了,哪里还顾得上皇子家中的这点子事儿。

皇孙女虽说命数金贵,可是对于人家皇上老爷子来说,皇孙女可多了,便没这么稀罕。

更何况,终究那五格格是庶出,生母又已经不在了;至于那七格格,虽说是侧福晋长女,乃为嫡女,可是终究还小,况且侧福晋随即生下了皇孙来皇孙自然是要比皇孙女金贵。

至于自家阿哥爷呢因为随即就有更要紧的事。

一件比家中所有妻妾、子女的性命都更要紧的大事九月初三日,乾隆爷召皇子、皇孙、王、公、大臣等入见,宣示恩命。立皇十五子嘉亲王颙琰为皇太子。以明年丙辰,建元“嘉庆元年”。

从热河回京,再到宣布立皇太子,这中间不过就半个月的工夫。

以这样的大事,十五阿哥每天当两天过都忙不过来,又还哪里有闲工夫再问旁的事去

十五阿哥被立为皇太子,点额以皇太子嫡妻身份,自是成为了皇太子妃。

因距离明年正月初一的传位大典时间仅剩下数月,故此皇太子的册封仪式不必再举行,皇太子妃的册封便也不必再多此一举。

可是这身份和名号,却已经是不可更改的。

点额自是欢喜。从此,她便已经是这个后宫的女主人,谁都再不能撼动。

在立十五阿哥为皇太子的谕旨里,乾隆爷也正式封十五阿哥生母令懿皇贵妃为孝仪皇后,升祔奉先殿。

若是按着惯例,通常都是由继位之君来追封自己的生母为皇后,可是即便继位大典只在三个月之后,可是乾隆爷却也迫不及待地亲自来追封孝仪皇后,并不想将这个机会让渡给自己的儿子。

便是这一点点的情分,他老人家也要自己把着,不肯叫儿子在媳妇儿那专美了去。

因在谕旨里,乾隆爷已经直呼“孝仪皇后”名号,可见老爷子也是亲自给拟定了封号,连这个机会也同样不留给儿子了

这个“仪”字,是当年高悬在孝仪皇后初封之时所居的寝宫永寿宫的匾额“令仪淑德”里的记忆,也更是“母仪天下”的无可比拟的高贵。

除了亲封孝仪皇后、亲拟封号之外,就连明年为“嘉庆元年”也说得清楚明白这便是连十五阿哥的年号,也是乾隆爷亲自给取的。

这个年号虽说是此时才公布于天下,可是又哪里是乾隆爷此时才临时取的三十五年前,十五阿哥还没出生的时候,乾隆爷在新年之时与大臣连句,所绘岁朝图中已有“嘉庆”二字。

冥冥之中,仿佛注定了当年出生的十五阿哥就是乾隆爷早已选定的继承人,故此当年这个词儿在三十五年之后,成为了十五阿哥的年号。

而“嘉庆”二字本义,又是吉庆、欢乐之意,正与廿廿为十五阿哥诞下的小三阿哥绵恺的名字里的“恺”字相呼应。

这才真真儿是一场普天同庆。

乾隆爷谕旨颁下,整个撷芳殿中所忙作一团。

乾隆爷命皇太子移居毓庆宫曾经的皇太子寝宫。

便是各房都各自忙碌,可廿廿还是亲自率领刘佳氏、侯佳氏和王佳氏,到嫡福晋前行参见皇太子妃的大礼。

多年养病的点额,这一刻也是容光焕发,仿佛多年的病气已然都被喜气一扫而光。

点额含笑在空中抬手,“姐妹们都起来吧。这是咱们家的喜事,我的欢喜又何尝不是你们的欢喜”

“虽说暂且家里只有我得了赐封的名号去,谕旨里暂且没有提到你们,可是再得三个月去,你们也必定各自得册封嘉位,到时候自都是内廷主位。姐妹们可别急。”

廿廿居首,含笑道,“多谢皇太子妃娘娘。”

点额听了更是合不拢嘴,便伸手过来握住廿廿的手,“瞧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她们这么说倒也罢了,偏你是最委屈的。你是皇上钦赐的侧福晋,不似她们是官女子、家下女子的出身,你本是太子爷的二妻,可是如今太子爷身份变了,倒要委屈你,妻变了妾去。”

因天子与皇子自是不同,皇子的侧福晋可是二妻,可是天子却极少封“活的”皇贵妃。除非已经没有了皇后,需要皇贵妃以副后身份统领六宫。

故此,皇子继位为皇帝,侧福晋也不能封皇贵妃。便如乾隆爷自己的老例儿,潜邸两位侧福晋高氏和辉发那拉氏,高氏封贵妃,辉发那拉氏只封娴妃。

从天子后宫来说,即便是贵妃,也终究是有些委屈了。

廿廿听得出这话里带的刺儿,便也只垂首笑笑,“皇太妃娘娘说的自然没错,在皇太子妃娘娘面前,我们这些人自然都是侧室、妾室。终究,皇太子妃娘娘是未来的国母,这天下,总不能好几位国母并列不是”

“至于小妹心下,若是多少年前的老例儿,心下或许会有些委屈;可是今儿静聆了皇上谕旨里,皇上亲自追封皇贵妃额娘为孝仪皇后的深情,小妹心下便也释然了。”

点额不由得微微眯眼,“侧福晋这是将自己与额娘她老人家相比么”

点额还有一句话没有问出口“还是,侧福晋自以为将来自己的儿子也能如咱们太子爷一样,可以登上大位,承继天下”

廿廿含笑,不躲不闪,眸子清凌凌地凝视点额,“姐姐是太子爷的元妻嫡妃,想来姐姐不会将自己与额娘她老人家相比吧毕竟额娘她老人家也不是皇上的元妻嫡后啊。”

正说着话儿,外头太监进来禀报,“回主子们,太子爷主子回来了,请主子们大门恭迎。”

点额神色一振,这便含笑道,“那是自然。如今咱们家阿哥爷可不仅仅是咱们自家的阿哥爷,更是咱们大清的皇太子爷了,便是咱们自家人,也不可有半点怠慢了去。”

点额亲自率领众人至大门外迎接。

点额的身份已定,已然是皇太子妃;廿廿等人还没有更改名号,故此点额自可端着,不必卑微,可是廿廿却是含笑,顺势膝盖一软,就要给十五阿哥跪下了。

皇太子赶紧扶住,无奈地笑道,“你啊,淘气”

十五阿哥扶着廿廿的手肘,不叫她跪;可是后头刘佳氏、王佳氏已然跪倒,十五阿哥却是含笑受了。

侯佳氏先前还犹豫跪是不跪,可是见刘佳氏和王佳氏都跪了,她犹豫片刻,还是也跟着跪了。

皇太子含笑点头,“都起来,起来,啊。虽说汗阿玛恩旨已下,然则咱们这不是还在撷芳殿呢嘛。暂且先不必拘束,等过两天挪进毓庆宫去了,你们再改规矩也不迟。”

点额却高高扬起下颌道,“太子爷自是体恤家里人,然则太子爷刚得册立,自是前朝后宫都仰望着呢。既然太子爷身份已定,咱们自己家里却还不改规矩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外人也可以不改规矩,依旧只当太子爷是十五阿哥去,不必心怀对皇太子的敬仰去”

皇太子不由得高高挑眉。

点额环视几个人,“几位姐妹倒是都贤惠懂事,这礼行得真是好。妾身倒觉着,就叫姐妹们从此时起就严守着规矩吧,也免得再给太子爷添乱去。”

廿廿静静听着,抬眸冲皇太子淘气地眨眨眼,这便又膝盖弯一软,非要跪下不可。

皇太子哼了一声,又将廿廿给“拎”了起来,“太子妃既然这么说了,那该跪的便跪吧,也算为日后早早儿习惯了去。”

“至于你”皇太子凝着廿廿,“你蹲个安就够了,哪儿能叫你跪去”

廿廿便也不客气,淘气地笑着,极快地顺溜儿答道“奴才谨遵皇太子爷的旨意”

皇太子在手心儿里掐她,低声骂,“还来劲儿了是不”

廿廿悄声而笑,嘀嘀咕咕道,“奴才给太子爷跪安,自然是满心欢喜,这便可有劲儿了”

两人一个要跪,一个非拎着,又是四目相对,嘀嘀咕咕的,点额在旁看着,忍不住眉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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