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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8、自尽

468、

正式将和珅与福长安革职下狱之后,皇帝开始清扫朝堂。

这也是古往今来帝王们清算权臣所共用的法子,总是想要那权臣在朝中的羽翼彻底剪除,将他们曾经留下的影响全都荡涤干净了才行。

否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死灰再碰着火星儿都有可能复燃。

首先便是那先为和珅师、待得和珅得势之后不惜反过来拜和珅为师的吴家兄弟之中的吴省钦。

皇帝叱责吴省钦身为御史言官之首的左副都御史,这么多年来竟对和珅、福长安二人没有过一个字的参举弹劾;待得和珅与福长安下狱治罪,皇帝下旨令在京王公大臣和在外的督抚大臣提举和珅二人的罪证,可是吴省钦这位左副都御史还是缄默不言。

待得看大臣们纷纷封折子上奏,他看着自己一声不发也不是事儿,这便也写了个折子上奏可是他上奏的内容,却是提请皇上将教匪首领王三槐正法,以及弄出个什么“掌心雷”火器的东西来,半点于和珅和福长安无关,更与他本身左副都御史的职责无关。

皇帝下旨,将吴省钦交部严议,随后革职回籍。

接下来是张家口税务监督和精额,因此人曾给和珅送过银子,皇帝下旨将此人押解入京来听候皇帝亲裁。

再是对和珅死忠的山东巡抚伊江阿。太上皇龙驭上宾,伊江阿只写信叫和珅节哀,给皇上的奏折里却并无只言片语,分明是在此人心中只有和珅,没有皇上。

皇帝痛斥伊江阿,亏他还是与阿桂齐名的大学士永贵之子,还曾经在军机处行走过,结果心中无君无父,只甘当和珅走狗。

及至正月十五日,在九大总督之中位列首位的直隶总督胡季堂,在督抚大臣中第一个上疏朝廷,参奏和珅,查出和珅蓟州坟茔僭妄违制、及附近州县置有当铺资财等,请朝廷将和珅凌迟处死。

胡季堂因其直隶总督的地位,其父又曾为左副都御史,父子两人在民间都有清廉公正的美名,故此胡季堂的这份参奏分量极重。皇帝根据胡季堂的参奏,及连日查抄和珅家产等证据,列出和珅二十大罪。

皇帝将胡季堂的奏折原本,发交在京文武三品以上官员、翰林院、詹事府、六科给事中、御史道等一同阅看。

至于福长安,皇帝也是痛心疾首。福长安若记着他父兄的功绩,那这些年与和珅共事,本来应该最了解和珅的罪证。故此这些年当中,福长安有太多次机会能与太上皇、皇帝单独相处,每一次机会都可以据实上奏。

可惜,福长安这些年白负圣恩,白白辜负了他父兄用性命为朝廷立下的功勋,竟无一字上奏

皇帝推心置腹道“如果福长安曾在朕前有一字提及,朕断不肯将伊一并革职拏问”,皇帝这是记着他父兄的功劳,已然尽心回护,可惜福长安终究负了朝廷,负了父兄。

前朝议罪的谕旨,一道又一道明传,晓谕朝野和天下。

廿廿的心便也跟着揪着,每一日里心绪都是随着这些谕旨而起起伏伏。

偏这时候还在正月里,胡季堂的折子明发下来更是在正月十五当日。

往年的这个时候儿,正是过年呢,无论是宫里,还是民间,原本都是一年当中最高兴的时候儿。

大人们都明白有事儿,一是国孝,二是朝中正在荡涤,故此没人再想着什么过年的的事儿;可是孩子们却有些不适应了。

还不满四周岁的绵恺,刚在人间过了四个年,其中至少两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正经有记忆的可能也就是去年那一个年。

这小孩儿是刚知道过年的好玩儿,既不用念书,还有压岁钱和好玩儿的,心下正盼着呢。好容易数着日历到了日子,可是宫内宫外却变成这样一片肃杀了。

他虽说明白皇玛法崩逝了,他也跟着哭,可终究是小孩儿,哭完了抹过眼泪,就又盼着能过年了。

“额涅,咱们过年吧去圆明园,看花灯和烟火啊,好不好”

廿廿心下自是心疼孩子,可是这时候哪儿容得他造次呢。再者廿廿心下也存着那么重的担子呢,便也实在是松不下心来。

况且,绵恺这年纪,你跟他解释,他看似听进去了,实则什么都不明白。前头说,一扭头就又忘了。

廿廿心焦不已,便也只能吩咐叫九慧和嬷嬷孙氏将绵恺给关屋里,没她的准许,半步都不准踏出门槛去。

及至正月十八,前头终于传来了消息内阁大学士、九卿、文武大员、翰詹科道等定拟和珅、福长安,罪名,联名上奏,请将和珅照大逆律凌迟处死,福长安照朋党律拟斩。

皇帝下旨,因思从前康熙朝的鳌拜、雍正朝的年羹尧、乾隆朝的讷亲,地位都与和珅相当。鳌拜、年羹尧都赐自尽,讷亲则是军前正法。

故此皇帝决定“姑念其曾任首辅大臣,于万无可贷之中,免其肆市。和珅,著加恩赐令自尽。”

“福长安,亦著从宽改为斩监候,秋后处决。”

“并著监提福长安,前往和珅监所,跪视和珅自尽后,再押回本狱监禁。”

至此,和珅、福长安一案尘埃落定。从正月初三日太上皇崩逝,到十八日赐和珅自尽,前后一共十五日。

不过半月之间,权臣伏法,朝堂整肃,廿廿心下终是一口恶气出尽了。

在同一道谕旨中,皇帝还处置了和珅与福长安的子侄家眷。

皇帝重提当年和琳陷害福康安,弹劾福长安私运木材之事,“此案并非和琳秉公劾参,实系听受和珅指使,为倾陷福康安之计”。而这一回查抄出和珅家中僭越用楠木所造房屋。楠木与福康安运输的普通木材,其罪行轻重还用问么

再者,就凭和琳与福康安之间的这心结,便是和琳奉旨同福康安剿办湖南苗匪,亦因和琳从中掣肘,以致福康安及身未能办竣。故此和琳于苗匪一案,有罪无功。

由此,皇帝下旨革去和琳的公爵,并从太庙中撤出,并将他家里所设的专祠,一并拆毁。

至于和珅之子、十额驸丰绅殷德,因身为固伦额驸,且和珅的公爵是因捕获王三槐所得,故此皇帝施恩给他们家留一个伯爵的爵位,由丰绅殷德来承袭。

和琳之子丰绅宜绵,亦著革去公爵,收回侍卫的差事,不准在乾清门行走。只是皇帝也还是顾念丰绅宜绵的妹子,此时乃是质郡王绵庆阿哥的福晋,故此仍加恩赏给丰绅宜绵云骑尉世职,叫他在本旗当闲散差使。

其余,因与和琳有姻亲的苏凌阿;以及因为曾经在和珅家教过书,而被和珅举荐入朝为官的侍郎吴省兰、李潢、太仆寺卿李光云等人,年纪到的准原品休致;不到年纪的,退回原职。

廿廿先时还悬着心,当谕旨听到最后,已是忍不住唇角勾起。

“快,预备些好嚼咕,我去看看皇上”

半个月来都难见舒心模样的主子,这会子忽然这样如释重负的,星楣等人都高兴之余,也觉好奇。

星楣忙问,“主子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星桂道,“必定是因为和珅、福长安一案已然尘埃落定。和珅今日已自尽,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主子放下心来了。”

星楣好奇打量着廿廿问,“还是十公主和十额驸得以幸免,没受牵连,叫主子放心了”

廿廿故意绷起脸来,“嘘,这些可由不得你们捕风捉影去。还不预备吃食去”

星桂挽着星楣,两人一起去预备了。

到了膳房,星楣轻叹一口气,“主子现如今是什么都不准我问了连捕风捉影这样的词儿也安到我头上了。”

星桂眸光轻闪,“主子毕竟从前跟十公主、和珅和琳兄弟两家有过那么一场情意,故此皇上宽贷了十额驸和丰绅宜绵去,非但没有连坐治罪,甚至还每人都给他们留了个爵位世职,叫他们日后不至于衣食无着那前朝后宫,便自然有人会忍不住捕风捉影,说这是咱们主子在皇上面前给吹的风。”

星楣也叹口气,“也是。毕竟十额驸倒还罢了,有十公主的缘故;倒是丰绅宜绵的确是有些宽纵了,就更没理由还给留云骑尉的世职去想必宫里有知道过去的事儿的,知道主子从前认过丰绅宜绵当哥哥的。”

星桂想了想,缓缓道,“其实这些人当真猜错了,我倒觉着皇上是为了质郡王绵庆阿哥的福晋啊毕竟质郡王福晋是丰绅宜绵的亲妹子。”

星楣倒是耸肩,“这好像不是理由吧。想当年,雍正爷可曾为了敦肃皇贵妃年氏,就饶了年羹尧去故此我也觉着,皇上真正顾着的,必定不是质郡王福晋,还是咱们主子这一层情分吧。”

星桂抬眸看了星楣一眼,轻声道,“嘘咱们可别乱说嘴去。终归主子自己心下才有数。”

廿廿带了食盒,来到上书房。

环望周遭,廿廿轻声道,“再过几日,皇上的苫次便要挪出上书房了。这会子看着,倒有些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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