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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3、小惊喜

683

和世泰虽说年轻,但是他心下却分得明白只要是姐姐交代的事,他全都毫不犹豫去执行。这不仅仅因为姐姐此时已经贵为中宫皇后,也更是他们姐弟俩打小儿的情分因他刚三岁,额娘便又诞下二妹,故此他从那时候儿起就几乎是跟着姐姐长大的。姐姐虽只比他年长五岁,可是在他心中却也宛若一位小额娘一般。

和世泰送走了四喜之后,坐在家中静思了良久,次日再进宫当值时,已是换过了一番气象。

因九月里那次黄马褂事件之后,虽说皇上只是对禧恩申饬和罚俸,并未牵连到和世泰,但是和世泰毕竟身处漩涡中心,无法摆脱同僚之间那些眼光和议论。

故此这几月来,他与禧恩一起扛下来,将自己处于与禧恩相同的处境,平日里也有些躲着人走,不想多惹是非。这两个月以来,他几乎都只是与禧恩在一处,而与其他同僚们颇有些疏远了。

可是今日的和世泰,却是褪去了这两个月来的深秋萧索,换上了满面春风,自进卫所大门儿,便逢人都是主动招呼,眼角眉梢都是亲切的笑。

好歹和世泰如今也是正经的国舅爷,他既如此,管是什么宗室觉罗还是世家子弟,也都自然都跟着转了神情,同样以笑脸相迎。

两个月疏离的冰封,于这一刻在和世泰的努力下,渐渐消融。

和世泰还不仅仅是笑脸相迎,他是带着礼来的,他给几乎所有的同僚都送上了小小的心意这些都是现成儿的,因廿廿的千秋节刚过,皇上每年都会因皇后的千秋节而恩赏皇后母家。从那些恩赏里,拣些零零碎碎儿出来,装了荷包,便都是十分撑得起门面来的礼物了。

和世泰也亲自含笑将这些礼物的来由说清楚,叫同僚们都明白,这是皇上赏给皇后母家的,他们得了,不管大小,都是荣耀,这便人人都高高兴兴地收了。

和世泰如此有心,这帮子本就都是世家子弟的銮仪卫们如何能不投桃报李,一时之间和世泰又重回銮仪卫核心圈子,成为了銮仪卫中最受欢迎的人物。

反倒是禧恩还是没过来那个劲儿呢,在畔瞧着和世泰与同僚们重又拉近距离,却不肯同样与和世泰一起。

和世泰在各卫所里走了一圈儿,回头才将一份儿最重的礼单独给禧恩送了过去。两人因了祗若的缘故,现在已是姻亲,平素相处得也好,跟亲兄弟似的。和世泰便与禧恩勾肩搭背,笑眯眯劝道,“我今儿原也替你备了一份儿礼,你顺着我一道儿给他们,就把这个面儿圆回来了。你何苦还在畔拘着”

禧恩面上略有些冷。和世泰便笑道,“咳,也是,你毕竟是亲王之子,此时更是咱们銮仪卫的老大銮仪使,这便跟我不一样。你是不是抹不开这个面儿啊”

禧恩瞟一眼和世泰。

和世泰是皇后的二弟,并非家中长子,若不是他兄长宁武泰早年身故了,他们家如今这个顶门立户的差事便也轮不到和世泰去。也许因为是次子的缘故,和世泰的性子便没有长子那般的要强,性子如他的名字里似的,多了一份“和气”去,与人好说话,便是冲突了也不记仇去。

和世泰这一点上,倒是跟他阿玛恭阿拉颇为相像。故此眼前这这件事儿和世泰办起来,不觉得半点为难去;倒是禧恩自己,当真是拉不下这个架儿来。

“你倒是宽宏大量,可是你别忘了,就是这班人,揣着故意要陷害咱们两个这事儿原本是銮仪卫里多少年的惯例了,少说都有一百年去了吧旁人都能这么着,怎么就轮到我想给你讨一件黄马褂,他们就这么乌眼鸡似的了”

和世泰便拍拍禧恩的肩膀,“咳,我心底下能不明白嘛可是终究都是同僚,每日里还得一起办差,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就这么僵着,咱们自己以后的差事也不好办了不是我便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咱们两个自己的差事,那这点子亏就也咽了。以后咱们自己小心些,再不叫他们抓着把柄去就是了。”

和世泰心下宽些,办完了事儿,劝完了禧恩,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笑呵呵地跟同僚说话儿去了。倒留下禧恩自己,还拘在懊恼里,迟迟走不出来。

他远远瞧着和世泰与同僚们之间,渐渐当真是芥蒂消散了的模样儿,心下终是有些起伏不定。

他三弟惠恩来找他,也瞧见了,不由得哼了一声道,“他当然没什么放不下的,总归有他姐姐护着他呢,谁又能拿他怎样况且这回二哥你分明是替他出头,为了给他长脸去,可是皇上却回头只下旨申饬二哥你,只罚了二哥你的三个月俸禄而人家呢,不是毛儿都没碰着”

“咱们家啊,虽说是亲王家,可是终归咱们家已经是远支远派了,跟皇上之间隔着远了。更何况,皇上如今看重的只是亲王老四,咱们两个都是庶子,算得什么呢。哪儿比得上人家,人家虽说是破落户儿的出身,可如今却是当朝国舅爷啊亲小舅子和咱们这一家子远亲摆在面前,你说皇上会更护着谁去”

禧恩蹙眉,低下头没有说话。

原本禧恩与和世泰两人是共同处于漩涡中心,可是和世泰的转变,已经将情势扭转了过来;偏禧恩还留在原地,不肯转圜。

这便叫两人在同僚们眼中有了不同去,渐渐地便起了些闲言碎语去。

这日禧恩进宫来得早,还不到上班的时辰,他在经过卫所值房的时候儿,便听得里头有人在闲聊。

“也不知道他这是高傲的什么劲儿人家和世泰都能放下了身段儿来,跟咱们主动重修旧好,他倒好,还镇日甩个怨妇脸,这是还觉着咱们同僚里有人将他讨好和世泰的事儿给捅出去呢吧”

另外一人也是冷笑道,“他倒清高可他不想想,他以睿王家一个庶出阿哥的身份,是怎么走到今天的还不是因为人家皇后娘娘的小妹嫁进了他们睿王家去,而睿亲王如今年纪又小,故此皇后娘娘才抬举了他去”

“若没有皇后娘娘,他又能是个什么这满京城里头,腰上扎着黄带子的闲散宗室多了去了,他哪儿来的那么大的造化就一定能得了皇上的重用去他可不是得上赶着讨好皇后娘娘么他像一条狗似的跟在和世泰p股后头转的样儿,还不是摆得明明白白儿的”

禧恩狠狠一怔,脚步倏然停住。

他抬眸紧盯住那扇门,双眼冒火,恨不能就这样冲进去,找那两个人理论个清楚

他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恩典,才有了今天;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也得是他自己先有这个本事才行若是不得用的人,皇后娘娘哪儿会给机会

正在他怒不可遏之时,一只手无声地搭在他的肩上,有人在他耳畔轻轻呼唤了一声,“禧恩。”

禧恩猛然一震,之前竟然全然没察觉有人走近他来,他赶忙回头,这便又是一惊,急忙问安,“二阿哥。”

来人正是二皇子绵宁。

绵宁含笑点点头,“我正好有事来找你。若你得空,咱们去你值房里说话儿吧。今儿早,天还没亮呢,站在这院子里风大,有点儿冷。”

禧恩便压下了心内的恼怒来,赶忙躬身将绵宁向他的值房里请。

绵宁坐下了,一边儿伸手烤火,一边儿不慌不忙地打量禧恩,也不着急说话儿。

禧恩心下有些发毛,便赶紧拱手问,“不知二阿哥这么早来找我,有何差遣”

绵宁这才笑笑,不慌不忙道,“也没什么大事儿,这不是冬至节就要到了么。十一月初一,我汗阿玛要去南郊斋宫,吩咐我当日要祭我皇额娘的陵寝,故此需要跟你提前招呼一声,安排好车驾。”

禧恩身为銮仪使,这个是职分所在,这便心下也松了口气,赶忙道“回二阿哥,已是都安排妥当了,请皇上和二阿哥放心。”

绵宁含笑点头,“既然是你来办的事,那自然是妥当的,我也放心。”

绵宁已是说完了公事,却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又坐着烤了半天的火,这才幽幽抬眸道,“方才的那些闲话,我也听见了。这总归不关小舅舅的事,禧恩你千万要分得清楚。”

禧恩忍住皱眉,赶紧道,“让这些杂事搅扰了二阿哥,真是奴才的罪过。还请二阿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二阿哥说的是,奴才怎么会糊涂到要与和世泰生了隔膜去呢”

绵宁缓缓道,“小舅舅他,从当差起,便是在銮仪卫的差事,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也不容易。小舅舅来日必定要从銮仪卫出身的,故此小舅舅看重銮仪卫上下人脉的打理,还望你体谅。”

禧恩尴尬笑笑,“自然,自然。奴才怎会连这个都不明白”

绵宁这才起身,走过来拍拍禧恩的肩,“你在銮仪卫不得劲儿,小舅舅在銮仪卫的日子却还长禧恩啊,你若来日有什么为难的,既然我今儿赶上了,那你以后若想找个人说说话儿,尽管来找我就是。”

绵宁说着站定了,目光渺然放远,“我早说过,咱们两个,是相像的。你的心事,别人纵然不明白,我啊,却是能隐约懂得几分的。”

禧恩连忙施礼,“多谢二阿哥。”

绵宁笑笑,按住禧恩的手臂,“我先走了,你别送,外头冷。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会子又没外人,不必拘着那些礼数了。”

绵宁说走就走了,禧恩站在原地,炭盆子里的火光照暖了他的心口。

在发生黄马褂事件之后,他在銮仪卫这边儿孤掌难鸣之时,二阿哥是唯一给他送来一抹温暖的人。

二阿哥说他与他相像,这话他还没能尽数参透。不过隐隐约约的,他已然心下起了些共鸣来。

十一月初二日,冬至节,皇上在圜丘行祭天之礼。

初三日,皇上便忽然下旨,加封廿廿的阿玛恭阿拉为内大臣。

皇上的人还没回宫,旨意先传回来的。廿廿得了信儿也有些傻。

諴妃和吉嫔都来给廿廿道喜,諴妃还能含而不吐,吉嫔却是藏不住话的,她便笑道,“原本皇后娘娘家二爷出的那事儿,我们心下明白皇后娘娘必定悬心,故此啊我们也没敢在皇后面前提起。”

“这般地悬心了两个月去,到了今儿,冷不丁得了皇上这道旨意,我们便知道,这事儿终于可以说说了。”

廿廿便“扑哧儿”一笑,故意装糊涂道,“姐姐这是说什么呢怎么就两个月前不能说,今儿就忽然能说了皇上今儿的旨意,事关我阿玛,又与我二弟有什么干系去”

吉嫔捂住了嘴笑,“瞧瞧,皇后娘娘这便又端起来了。我跟諴妃姐姐啊,就算都是妇道人家,不知道銮仪卫里那些门道儿去,但是我们好歹也都明白,皇后娘娘家二爷所出的事儿,便也说明他在銮仪卫里的处境不容易,且根基不稳当去。”

“说到底,皇后娘娘家二爷如今是冠军使,上头还有銮仪使呢。甚至,即便是身为銮仪使的禧恩阿哥,不是说叫人背后给捅了刀子,也一样给捅了么銮仪卫啊,说到底,真正的顶头上司终究还是内大臣。若在内大臣那边儿没有个知近的,就凭二爷的冠军使差事,难保以后不再出这样的事儿。”

“咱们这些妇道人家心里明白的事儿,皇上自然更是跟明镜儿似的。要不怎么刚忙活完祭天大典,这便就忙不迭地加封了您家老爷子为内大臣了呢”

廿廿便轻笑一声,含笑垂眸。吉嫔说得没错,她在皇上跟前并未说过这些事儿,从不肯偏袒自己的兄弟,可是皇上的心下却是洞察秋毫,这些事儿根本就不用她自己张罗,皇上便都已经给想到了。

甚至,皇上之前竟是半点儿风声都没给她透过,还特地赶在他本人不在宫里的时候儿,忽然传了这么道旨意。

他是在给她小惊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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