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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4、私会

754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如嫔这一番话正是说到了褃节儿上,说到了恩贵人的心坎儿上来。她原本正一头的雾水,这会子可算寻着了个可亲的人。

只是她还是偏首看了一眼星钉,她没忘了星钉方才提醒她的话。

如嫔便含笑道,“我听说恩妹妹的额娘,乃是宗室格格这么说起来的话,宫中虽不乏名门闺秀,可是若论起额娘的身份来,却没人能比得上恩妹妹你。”

乌雅氏虽说也是世家了,又出过孝恭仁皇后和平定西域的大功臣兆惠公爷,先帝爷的九公主也嫁入了乌雅氏可是毕竟,乌雅氏的家世地位还是没法儿跟钮祜禄氏弘毅公家、苏完瓜尔佳氏信勇公家等几家顶级勋贵世家相比去。

故此恩贵人心中最大的倚仗,倒也就是她额娘是爱新觉罗氏的宗室格格这样的身份了。这会子听如嫔主动提及她额娘的金贵去,她心下自然高兴。

如嫔含笑继续道,“还有令尊大人,在妹妹入宫之时已是年过七十了吧那恩妹妹便是令尊大人的老来得女呢”

如嫔说着,惆怅地叹了口气去,“可是我当年入宫的时候儿,我阿玛却已经过世三年了听得妹妹如此,我这心下可真是羡慕。”

恩贵人便笑了,“如嫔娘娘说的是,自小阿玛最疼我了”

便也因她是老来女,额娘身份又是尊贵,故此从小极为受宠,乃是一家人捧在掌心的宝贝。

如嫔静静垂眸,“如此说来,妹妹倒是与三阿哥福晋也颇为有缘”

如嫔说的便是绵恺的福晋佛拉娜。

“恩妹妹与三阿哥福晋是同一年进宫挑选的,而恰好,三阿哥福晋也同样是她阿玛的老来得女。想必当日进宫挑选之时,恩妹妹便是该与三阿哥福晋相识,甚至住处都隔着不远吧”

钮祜禄氏弘毅公家是镶黄旗,恩贵人家则是正黄旗的,两人都出自上三旗,且都是勋臣世家之女,故此礼部官员们自然有那个眼力见儿,是要将这样的待选秀女往一块儿安排的,也好方便她们相处。

如嫔这话却不经意之间戳疼了恩贵人的心窝子去。

恩贵人能记名进宫,原本自是高兴的事儿,可是等名号颁下来了,同样被记名的佛拉娜指给三阿哥为嫡福晋,而她是成了皇上的贵人,这便成了两辈子人了。

原本恩贵人自己倒是挺开心的,可是随即在一众秀女之中却听到了些风言风语的都说恩贵人的前程,没有人家佛拉娜的好。

佛拉娜是三阿哥的嫡福晋,三阿哥是皇后娘娘的嫡出皇子,那这元配的皇子福晋自然摆在哪儿都是尊贵的。来日等三阿哥封了王,那人家佛拉娜就是现成儿的王福晋。

可是她这位被选为贵人的呢,虽然是长辈了,可是毕竟一来皇上已是快五十的人了,心思本就淡了;再者后宫里的位分,谁不知道晋位极难的若是长久都只能停留在贵人位分上的话,那实际待遇就远远赶不上人家王福晋了

没想到今日如嫔偏又也将她与佛拉娜相比较起来她便极力笑笑道,“我与三阿哥福晋,也没什么缘分,便是同届选看,却彼此不甚相熟。”

如嫔便赶忙道,“也是。毕竟三阿哥福晋是镶黄旗,恩妹妹是正黄旗,引见的次序还有先后,这便是没碰上,也是情理之中。”

恩贵人心情越发有些雪上加霜了。毕竟,镶黄旗在正黄旗之前。

如嫔说了好一起子的话,终于察觉了恩贵人有些不高兴了,这便赶忙又往回找补,“听说,妹妹前头也有一位嫡母,也是出自富察氏的”

恩贵人有些防备地瞟了如嫔一眼,担心如嫔这又是要说什么。

恩贵人那出自爱新觉罗氏的尊贵额娘,身份自然是金贵,可是却是后进门儿的,乃是她阿玛的续娶福晋。她阿玛的元配是富察氏,只是身故得比较早,故此她阿玛才又迎娶了她额娘。

宗室格格的身份,自然是要更高的,可是终究讲究个先来后到的,这便好像续弦总要微微矮半头的。

“也不敢说什么嫡母吧我额娘是什么身份,又不是妾室扶正的我阿玛能迎娶我额娘,那才叫真真儿的高攀。倒是我额娘,可是下嫁。”

如嫔赶忙赔笑,“可不是若说此事,我便又要羡慕恩妹妹了实则我额娘也是我阿玛的续娶之妻,况且我额娘的身份可跟恩妹妹额娘的身份没法儿比呢。”

如嫔说着叹了口气,“只是,咱们两个前头那位额娘啊,倒也都是出自富察氏的。若从这边儿来论,我跟恩妹妹倒又多了一层亲去了。”

恩贵人却颇有些冷意,“如嫔娘娘难道还对前头那位富察氏,颇有些留念”

如嫔这才收了笑,神色微微一变,半晌才幽幽道,“怎么会她便是走得早,没来得及对我如何,可是她生养的大哥和嫂子,却对我额娘,以及我弟弟妹妹做了许多欺凌之事去。”

“哦,对了,忘了告诉恩妹妹,我那嫂子也是富察氏是呢。”

恩贵人终于笑了,“不瞒姐姐,我也恨不能我阿玛前头没有过那个富察氏,否则我额娘这些年,也不会凭宗室格格的身份,还要冲着个木牌牌叫什么姐姐。”

两人终于重新又找到了心有戚戚之处。

如嫔垂眸凝视恩贵人,“之前在同乐园,我是瞄着妹妹已经起身了,我才跟着起身出来的。结果我都到了妹妹宫里来过,可如何妹妹竟然走的这么慢,倒要我折返来迎着妹妹”

“妹妹这是在半道儿上,被哪里给绊住了去可是妹妹还有旁的事儿,倒是我来得不巧了”

恩贵人忖了忖,终是有些按捺不住,“倒不是我被什么给绊住了,我是怕冲撞了人家,不得不回避呢。结果在树丛里躲着这么半晌去,连衣裳都被勾出丝来好几条儿。可惜了我这新做的衣裳,今儿才头一天上身儿呢。”

如嫔眼中便是灯影一闪,“恩妹妹在躲谁恩妹妹是皇上的贵人,更何况又是名门闺秀,在这后宫里又何至于要躲着谁去”

恩贵人悄然回眸,左右瞧瞧,终究还是压低了声儿道,“我是碰巧儿撞见了皇后娘娘。”

夜色阑珊,如嫔勾着唇角,竭力忍住了笑,踩着兴奋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回去。

她不急着回去,她还得等人。

算着时辰,同乐园那边儿的压轴大戏该散了,这会子进宫来领戏的王公大臣们都正各自往外去。

不过宫中规矩森严,便是宗室王公能进同乐园来领戏,可是进来和出去的通路是与内廷截然分开的,便是嫔妃们与王公大臣们同时散去,也绝没可能彼此遇上的。

不过,这当中终究还是有些特别的。

比方说,一直在内廷居住的皇子和在内行走的福晋们。

“主子二阿哥朝这边儿来了。”星滟有些兴奋又紧张地低声禀报。

如嫔满意地点头,“熄了灯笼,请二阿哥到近前说话。”

绵宁一向都是谨慎的人,便是半道儿已经被如嫔名下的太监给截住了,却没有立即跟着过来,反倒是如常按着自己的路线继续往福园门外阿哥所的方向继续走。一直走到快到宫门了,这才兜了个大圈子,又绕了回来。

待得绵宁绕回来时,如嫔都站得脚脖子有些酸了今儿是大场合,嫔妃们都穿吉服,踩高底宫鞋,头上的钿子也是用了全副的头面,着实累人。

没有灯,只有天上月影,但是绵宁也还是准确地找到了如嫔的位置,赶忙上前来请跪安。

“儿臣来晚了,叫如嫔娘娘久等。”

如嫔笑笑,赶忙也上前伸手去托绵宁的手肘。

绵宁却避开了。

如嫔在幽暗里微微挑眉,面上却只是微笑,“这些年瞧着皇后娘娘对二阿哥,一向都是以礼相待,每回二阿哥请跪安,皇后娘娘都要亲自起身,如这般伸手托住了二阿哥手臂,将二阿哥扶起来的。”

“皇后娘娘自为六宫表率,这些年耳濡目染着,我便想也没想,已然要学着皇后娘娘的做法儿了。还请二阿哥莫要见怪。”

绵宁淡淡道,“儿臣岂敢。如嫔娘娘有何吩咐天色不早了,儿臣恐宫门下钥,还请如嫔娘娘示下。”

如嫔便叹了口气。

她如何不明白,不管这些年二阿哥一家跟皇后之间曾有过多少回风波暗涌,可是皇后在二阿哥心目中的地位总归还是特别的。二阿哥对她们,总是做不到与皇后之间的那般亲厚。

如嫔便不再主动示好,站直了,保持了一个能让两人都觉舒服的距离。

“方才我在道儿上遇见了恩贵人。恩贵人出自乌雅氏,与二阿哥福晋外祖家系出同门。想必恩贵人进宫,也能叫二阿哥的岳母在宫里重新又多了个念想毕竟二阿哥福晋已经不在了,可巧的是,恩贵人就在这时候儿进宫,从二阿哥岳母她老人家心下来说,便仿佛能多少得了安慰去。”

绵宁便微微皱了皱眉,“如嫔娘娘的意思是,儿臣的岳母还与恩贵人有私下的来往”

如嫔轻笑了一声,“怎么是私下的来往呢是老福晋正大光明地逢年过节都给恩贵人请安呀。”

虽说提到了舒舒和岳母,可是绵宁的反应却好似毫无兴趣,只是淡淡回应道,“如嫔娘娘今儿叫儿臣来,只是为了此事么那儿臣知晓了,多谢如嫔娘娘。倘若没有旁的事了,儿臣先行告退。”

如嫔立在夜风里,忍不住又笑了。

这十月里的夜风,真是吹得人齿寒、心冷啊。

“今儿拦着二阿哥,原本其实不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不过替恩贵人给二阿哥你带句话儿罢了恩贵人方才在半道儿上撞见了皇后娘娘与十七爷,恩贵人说那二位黑灯瞎火地在一处想对着说了好久的话。”

“恩贵人进宫晚,跟二阿哥还没单独说上话过,这便半路将我拦住了,求我将这话儿带给二阿哥照恩贵人自己的话来说,她选择我来替她传话,便也无非是因为我也是钮祜禄氏,况且好歹我们八房也与十六房同气连枝”

“可是我原本不愿意接她这个请托,我也早与她说了,我既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便不仅跟二阿哥福晋是一家子,我跟皇后娘娘同样是一家人啊。还有十七爷的元配嫡福晋,同样是我们家人。我这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便不想掺和进来。”

“却是恩贵人在我面前急得都要下跪,言语之间是说这话儿原本是二阿哥的岳母想对二阿哥说的话,只是她如今进不来宫里了,便也见不着二阿哥你,这便唯有什么话都只能请恩贵人转告”

如嫔在夜色之中站得笔直,脸上也全都只剩下了清冷之色,“恩贵人的意思是说,二阿哥的岳母老福晋她是觉着二阿哥福晋她身故得有些过于早了。”

如嫔的话说到这儿,便也识趣不再继续多说。只回眸,清淡地点了点头,“恩贵人请我带给二阿哥的话儿,我说完了。至于其中是非,总归请二阿哥自己掂量就是。我只是受人所托,又因事涉同族,不好推辞罢了,却并不能帮二阿哥探究这里头的真相去,还请二阿哥自行定夺。”

如嫔最后的话,倒叫绵宁约略沉吟。

眼前的如嫔,与他所认识的如嫔,好像又有些不同了。

他细细思忖这里头的缘故,便也想着怕也是因为进宫的日子长了,如嫔也长了见识的缘故。再者毕竟当年经历过了丧女之痛,故此成长了吧。

绵宁心中虽是思忖着,不过行动上却不迟疑,立即行礼告退,转身便离开了去。

十七叔是郡王,夜色中还流连内廷不去,是罪过;他同样是成年皇子,若被人看见了在夜色中与年轻嫔妃单独相对却又何尝不是同样的罪过呢。

他可不愿如十七叔一般,被人瞧见了,抓住了把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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