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霍子琛低沉的声音钻入耳膜，在电磁的作用下，听得人有些痒，“这是我家里固话。”他又开口解释。
顾一念咬了咬唇，“这么晚了，霍总找我有事吗？”
“今晚的事，我听陆蹊说了。”
顾一念垂了眼睑，在沙发上坐下，莹白的手指无意识拨弄着抱枕上的流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真是不好意思，这些小事还要打扰到霍总。”
“你的事，没有小事。”听筒里传来霍子琛沉郁的声音。
顾一念一怔，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
似乎意识到这话说得露骨了些，霍子琛沉默一秒，解释，“你是寰宇艺人。”
顾一念垂了头，“是。”
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霍子琛也没有说话，听筒里，只能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
“今天的事，会不会给公司惹什么麻烦？”沉默片刻，她低声开口。
罗斌被她落了面子，又被陆蹊打了一拳，势必怀恨在心，说不定，今天这期节目，到时电视台根本就不给播了。
她一个人事小，可连累了陆蹊和林誉他们，到底于心不安。
“你不用担心，这事公司会处理。”
霍子琛的声音低沉有力，染了些夜色的哑，听在顾一念耳中，不知为何，莫名安心几分，好像方才开始就一直在噗噗乱跳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从入行到现在，那些风风雨雨，一直是霍子琛在替她挡。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里也知道，一个男人对女人，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好。
所谓“寰宇艺人”这种话，不过是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借口罢了。
原本以为从巴黎回来后，霍子琛就对她失了兴趣。可今天这电话一来，她就知道，霍子琛对她，心思并没有淡。
否则，日理万机的霍二爷，怎么会在凌晨三点打电话过来，就为安慰自己？
她知道，如果攀附上霍子琛，自己这条路，要好走得多。
霍子琛喜欢她的年轻与美貌，她看中他的地位于权势，她若愿意，这完全是一场不亏本的交易。
可是，她不想让天国的妈妈失望。
在没有到走投无路前，她不想轻易妥协。
既然霍子琛不挑明，她也只能装作不知，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自己的庇护。
卑劣吗？
卑劣。
可成年人的世界里，本就少不了你情我愿的游戏。
心思转了几转，她抿了抿唇，抱歉的口吻，“那就麻烦霍总了。”
“你怎么样？”霍子琛并没有接她的客套话，转而问起了她的情况。
“我？”顾一念愣了愣，“我没事。酒都是陆蹊和林誉替我挡了，陆蹊还揍了他一拳。”许是觉得气氛有些沉凝，她缓缓笑开来，“这么算起来，我也没亏。”
“听陆蹊说，你今天在节目里跟林誉配合很默契。”霍子琛似乎在抽烟，声音低哑，语气难辨。
楼下房间里的陆蹊打了个喷嚏。
若是他在场，肯定会嚎叫出声，“琛哥，我可没说过这话啊！”
顾一念眨了眨长睫，缓缓笑开来，“陆蹊这么说的？我觉得，我跟他配合更默契些啊。不过，我玩游戏很厉害，跟谁配合都不错，若是霍总在，说不定跟您也能配合得很好呢。”
顾一念这话，显然取悦了霍子琛，话筒里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她舒口气，微微正色，“霍总，时候不早了，您也早点睡吧。”
“好。”
“那……我就先挂了。”
“嗯，晚安。”
顾一念怔了怔，很快垂眸，飞快地回了句，“霍总晚安。”
话音未落，就挂断了电话。
天水山庄，玺园。
一身睡袍的霍子琛站在落地窗前，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燃尽大半，另一只手里握着黑色的手机。
他沉沉看了眼被挂断的电话，嘴角浅淡一勾，在大理石烟灰缸中缓缓捻熄了烟头。
*
从杭城回横店没多久，横店这边的戏份就拍完了，接下来的戏份，要回京城附近的大兴影视城拍。
此时，已是十月中旬。
席睿给剧组放了三天小假，十月十八日在大兴影视城准时开工。
坐飞机回京，顾一念让梁宛涵自由安排这三天的时间，自己打的回了御景华庭。
回到家的时候，才下午两点。
顾一念点了个外卖吃完，给宁潇打了个电话。
“喂，宁姐。”
“一念啊，你到京城了吗？”顾一念今天的航班回京，宁潇是知道的。
“已经到家了。”
“行，你好不容易放个假，这三天就别来公司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宁姐，我想问问你，上次欢乐对对碰那事，最后怎么样了？”
一般来说，这种电视台综艺会提前半个月左右录制，算算时间，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差不多下周就该放了。她心里没底，又不想去打扰霍子琛，所以想问问宁潇。
“没怎么样啊？”宁潇不解。
罗斌的事，顾一念后来跟她说了。她脾气火爆，虽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久，还是很看不惯潜规则的事，所以非但没有觉得顾一念和陆蹊的行为不合适，反倒觉得两人跟她性格相投，值得她尽心尽力带下去。
“那……那期节目，会正常上？”
“会啊，官博预告都放出来了，你没看？”
“哦，最近戏份多，没怎么刷微博，那我看看，谢谢宁姐了。”
“没事儿，有事再给我电话。”
“行，那宁姐您忙。”
挂断电话，顾一念打开了微博。
进到欢乐对对碰的微博，果然看见最新一条就是下期预告，正是他们录的那一期。
点开预告片一看，她的镜头还不少。
翻看下面的评论，关于她的好评，都快赶得上陆蹊和林誉粉丝的控评了。
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随手往下翻，突然看到一条不起眼的点赞微博，原微博是蓝莓台官微发的。
她随意一瞟，目光突然定住。
【本台副台长罗斌工作日驾公车洗浴，已被免职】
根据群众举报，经浙省杭城纪委查实，杭城电视台副台长罗斌在公众日驾公车洗浴，影响恶劣。经研究决定，决定即刻免去罗斌副台长职务。
这种人事任免的公文，向来关注评论者甚少，这次也不例外。更何况罗斌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这条微博下连一个评论也没有。
微博内容虽然说得含糊，但所谓的洗浴，成年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顾一念定定看了一会，退出了微博。
罗斌被免职的时间实在太巧，不得不让她生出怀疑。这件事，霍子琛是不是插手了？
如果真是这样，外界一直传言的，所谓霍子琛回国后手中权利被霍家架空一事，怕是……并不属实。
*
晚上的时候，顾一念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看了看来电显示，她略有狐疑，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
“喂，一念。”电话里传来一个温和清悦的女声。
“诗语姐。”顾一念进厨房，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我听说你回京城了是吗？”顾诗语问。
她现在跟顾家还维持着明面上的关系，所以回来的事，在微信上跟顾铭提过一嘴。顾诗语所谓的听说，怕是从顾诺那里得知的。
“是。”她也没否认。
“是这样的，后天是我生日。这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生日，我爸说想给我举行个宴会庆祝一下，我想邀请你参加，不知道……你那天晚上有没有空？”
大兴影视城离京开车一个小时的距离，只要她想去，第二天去影视城完全来得及。
“上次荣爷爷的寿宴，你好像没待多久就走了，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上几句话。”见她没有接话，顾诗语又笑着说了一句。
“那天有点不舒服。”顾一念解释一句，顿了顿道，“诗语姐的生日Party，我当然是要参加的。”
“那太好了。”听到顾一念应下，顾诗语语气欢快起来，“那稍后我把时间地点发你微信。”
“好的。”
“对了一念，到时欢迎携伴参加哦。”
顾一念缓缓一笑，眸中眼波漾了漾，语气平静，“知道了诗语姐。”
“好，那到时见。”
挂了电话，顾一念端起高脚杯，慢条斯理喝了口红酒。
她最后一句话，怎么听都有些意有所指。
上次荣家老爷子寿宴，她被霍子琛送回来的事，以顾铭的性格，说不定早已在顾建国前状似无意提起过。
顾建国一知道，以他惯喜制衡的行事作风，传到大房耳中只是迟早的事。
想了想，顾一念又拿起了手机。
“喂，葳葳。”
“一一，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啦？”电话里的背景音有些嘈杂，隐隐约约似乎还有音乐声。
“我刚回京，你在哪呢？”
“在外面玩呢，你戏拍完啦？”凌葳似乎往安静的地方走了走，电话里杂音少了些许。
“还没有，之后的戏份在大兴影视城那边拍。”顾一念喝了口酒，随口问，“你跟谁呢？”
“就那几个朋友。”
顾一念想到什么，晃动着高脚杯的手微微一顿，“葳葳，你在喝酒啊？”
凌葳“嘿嘿”一笑，“听出来啦？我在皇朝，你要不要过来？”
“我就不了，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只想睡觉。”
“好吧。”凌葳应了，“那一一，你找我有事吗？”
顾一念晃动酒杯的手又缓缓动了起来，“是这样的，后天是顾诗语的生日，她请了我去，你有兴趣跟我过去玩玩吗？”
顾诗语说欢迎携伴，可没说是男伴还是女伴。
“后天晚上吗？可以啊。”凌葳一口应下。
“行，那我收到她的微信后再告诉你时间地点。”
“好。”凌葳应了。
顾一念微垂了眸，笑笑，“那明天再联系，你少喝点。”
“知道了，那就先晚安啦。”
*
顾诗语的生日宴定在酒店举办。
还定了个宴会的主题色，红，要求参加者身上着装或多或少都要带点红。
凌葳看到这条规定时还吐槽了一句，说又不是结婚，搞得这么红艳艳的做什么。
顾一念没说话，心底却也有几分狐疑。
在外人面前，顾诗语向来是雅致淑女的形象，像红这种浓艳饱满的色彩，似乎……并不像她会喜欢的颜色。
不过主人的要求，她也没什么好置喙的。
下午，凌葳过来御景华庭跟她碰面。
进了门，她把带来的礼服袋子放到一旁，在沙发上坐下，“一一，你礼服挑好了吗？”
“一个生日宴会，随便穿穿就是了。”顾一念面上懒懒的神色，打开冰箱看向凌葳，“喝点什么吗？”
“给我杯水就好了。”
顾一念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跟着在她旁边坐下。
凌葳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撩眼看来，语气兴奋，“诶一一，我看到这期欢乐对对碰的预告了。”
顾一念笑笑，“怎么样？”
“表现很好啊！”凌葳不吝夸奖之词，“虽然预告不长，但你每个镜头都美得要死，我有预感，这期节目一播出，你立马又要火了。”
顾一念笑得灿然，“那就承你吉言啦。”
“肯定的。”凌葳笑，拿过一旁的纸袋子，“你帮我看看，这礼服怎么样？”
顾一念看过去，她手里的，是件一字肩的红色渐变小纱裙，跟凌葳活泼可爱的气质正相符。
“好看。”她点头。
“你打算穿什么？给我看看呢。”
顾一念起身，往衣帽间走去，凌葳跟了上去。
进了衣帽间，顾一念看了看，取下一条白色无袖V领短裙，“就这吧。”
“一一，这哪来的红色？”凌葳无语。
顾一念拉开抽屉，在首饰盒里挑了挑，拿出一枚琉璃红宝珍珠胸针，“配上这个，再穿双红色高跟就行。”
“一一，你还真不上心啊。”凌葳坐在梳妆凳上，托腮看着她。
顾一念笑了笑，“上次荣家的寿宴我就穿得出挑，她嘴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想的。这次我就低调点，不抢她风头了。”
晚上六点二十。
生日宴定在晚上七点开始，顾一念和凌葳化好妆便出了门。
因为怕宴会上要喝酒，所以两人并没开车，打车到了酒店。
一进宴会大厅，就见到一袭红色单肩丝缎礼服的顾诗语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跟来的客人打招呼。
送走一拨客人，她一转头，就看见了门口的顾一念和凌葳。
目光落在顾一念身上，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
她没想到，顾一念今天居然穿了条白色的短裙，只在右胸处配一枚红宝石胸针，耳环也是同色的红宝石耳环，脚下一双JC的渐变红色高跟。
虽然符合生日宴的Dress Code，但在一众深红浅红大红的莺莺燕燕中，她显得格外清新夺目。
恍神间，顾一念和凌葳已经走了过来。
“诗语姐，生日快乐。”顾一念将手中包装好的生日礼物递了过去。
顾诗语接过，笑得甜美，“谢谢你，一念。”说着，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工作人员。
“这是我朋友凌葳，诗语姐说欢迎携伴，我就带她过来了。”
“诗语，生日快乐。”凌葳落落大方地打招呼，也递上了准备的礼物。
因为顾一念的关系，两人之前见过面。
寒暄两句，顾一念看一眼向这边走来的其他客人，“诗语姐，你忙，我们先进去了。”
“好。”
目送着顾一念的身影走远，顾诗语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诗语，生日快乐！”
听到耳边传过来的声音，她很快又挂了笑，转头，仪态万方地迎起客人来。
顾诗语今天似乎请了不少人，还没到七点，大厅里就已是人声鼎沸，热闹不凡。
一则，是她素来八面玲珑，大家都愿给她这个面子。
二则，也是看在荣家的份上。
她听顾铭隐隐约约提过，荣家老爷子似乎对顾诗语很满意。豪门联姻，嫁的是整个家族，如果能获得当家家主的欢心，她嫁进荣家的机会不小。
见过顾一念之后，不知为何，顾诗语似有些心神不定，直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唤他，“不好意思诗语，我来晚了。”
她转身，见到面前一身酒红色西装的荣彦卿，眼神立马亮了起来，“彦卿！”
荣彦卿朝她笑笑，又说了句抱歉。
顾诗语上前一步走到他身侧，自然而然挽住他的胳膊，嗔道，“知道你忙，我怎么会怪你呢？”
荣彦卿温柔地笑笑，目光四下一扫，似随意般开口，“你家里人都来了吗？”
顾诗语挽住他胳膊的五指一紧，面上笑容却越发柔美，“我爸妈已经来了，爷爷奶奶和小姑姑稍后就到，二叔一家也已经在路上了。”
不知有意无意，独独漏了顾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