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念敏感地察觉到，说到“傅奕辰”三个字时，他气息明显一沉，不由怔住。
所以他刚才没来由的怒意，是因为自己跟傅奕辰单独见面？
他这算什么？吃醋？
脑海中刚浮现这个想法，就被她狠狠地甩到了脑后。
霍子琛是什么人，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会为了这种小事吃醋？
一定是……
她垂首，在脑子里替霍子琛这种行为搜刮着合适的理由。
要么，是担心自己跟傅奕辰见面被人撞见，容易传出绯闻，到时候公司还得给自己收拾烂摊子，麻烦。
要么，就是……或多或少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私人物品，所以对自己有着不自觉的独占欲？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是不可能跟吃醋搭上边界的。
她心里拎得很清楚，霍子琛眼下对她的这三分好，不过是图个新鲜，新鲜劲儿过了，自然是想收回就收回。
见顾一念一副走神的表情，霍子琛眉头一拧。
自己不过提到傅奕辰的名字，她就这么神思恍惚，难道……心里还对傅奕辰余情未了？
这么一想，眉头皱作一团，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顾一念回了神，瞧见他幽深的目光，不敢被他瞧出心中的想法，垂眸避开他的打量，语气尽可能平静如常，“霍总放心，没有单独见面，只是我从洗手间出来时，刚好遇上。”
“说什么了？”霍子琛捏住她下巴不放，改为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顾一念觉得如芒在背，可他另一只手还牢牢锢住她的腰身，半分动弹不得，只得尽量无视那种奇怪的感觉，道，“他缠了我两句，我没多说就回了包厢。”
霍子琛没有说话，气息仍旧很沉。
顾一念只得微微抬眸，抿唇，神情认真，“霍总放心吧。”
见她仰着秀气的小脸形容乖巧的模样，霍子琛心底燥意微散，轻“嗯”一声，眸底却有亮光闪烁。
“我不会让公司难做。”
不想，顾一念话还未完，接着又说了一句。
又是公司！
霍子琛眸色陡然一暗，心底那股子好不容易消散的燥意又涌了上来。
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瞧着她那双杏眸坦荡，平静得如同一汪未起涟漪的春水，他就觉得心头一阵气闷。
本以为小姑娘主动“投怀送抱”一场，怎么着对他的态度要比从前好些了吧？没想到，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长睫一垂，他松了手，连带着腰上的手也收了回去。
顾一念松口气，余光瞥见他脸色有些沉。
好端端的，又怎么了？她没说错什么话呀。
实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顾一念也不去想了，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窗外发呆起来。
陈充将车开进希尔顿地下停车场，车子缓缓停了，后头却还没动静。
他纠结着，不知该不该提醒一声。
这时，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抬头从后视镜里一看，挡板降了下来，露出霍子琛冷清的脸。
他笑笑，小声开口，“霍总，酒店到了。”
霍子琛沉着脸，意味不明地“嗯”一声，却又没了下文。
瞧着他心情不好，这会他不说话，顾一念也不敢贸然下车，只得陪着他，在车里正襟危坐着。
这么僵了一会，陈充有些忍不住了，小心翼翼撩了眼皮子，又看一眼后面的两人。
这……刚刚路上又发生什么了？
今天上午霍总约了喜天娱乐的杨总见面。本来前两天就应该见的，不过那天顾小姐突然来沪城，霍总叫他临时取消了第二天所有的行程安排，这才挪到今天。
双方聊得不错，谈完正事，杨总说做东，请他吃个午饭，没想到霍总竟给推了，说是还有事，转头就叫他开到了翠庭酒楼来。
他原本还纳闷霍总跟谁有约，没想到没过多久，就看到霍总带了顾小姐他们出来。
心中虽然不太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清楚，霍总今儿推了那么重要的饭局，想必是为着顾小姐的缘故。
可人都接上车了，怎么转头又这副表情？
霍总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就算心里再怒，面上也是翩翩温良得紧，怎么觉得这些日子，霍总似乎沉脸的次数，比以前要多了不少？
真是奇了怪了。
从什么时候起呢？
好像……正是从他认识顾小姐开始？
想到这里，心头一凛。
自家霍总对顾小姐的心思，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
感受到陈充的打量，顾一念撩眼看去，正有些奇怪，听到耳边霍子琛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今天回京，还是过两天跟我一起回去？”
顾一念转眸，见霍子琛正沉沉看着她，眼底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
他这么阴晴不定的性子，谁愿意同他再待两天？
心里这么想着，但也或多或少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似乎跟自己说话方式有关，说出来的话便软了几分，“下周一我有试镜，还得回去先准备准备，就不打扰霍总了。”
说着，努力挤出一抹笑来。
看到那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霍子琛紧绷的唇角终于松了几分，长睫一垂，“行吧，那你就跟宁潇她们先回去吧。”
顾一念嘴角的笑便真了几分，将手放在车门把上，试探着问，“那……霍总……我就先回酒店了？”
霍子琛揉了揉眉心，“嗯”一声。
“那……霍总再见。”顾一念笑了笑，推开车门下了车。
身后，霍子琛看着她进了电梯，才转头看回陈充，“去喜天。”
*
坐电梯上了八楼，顾一念想了想，没有回房间，而是按响了隔壁房间的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
见到门外的顾一念，开门的梁宛涵微愣，“一念，你回来啦？”
顾一念应一声，笑笑，“宁姐在吗？”
“在。宁姐，一念回来了。”梁宛涵朝里叫了一声，将她让进了房间。
见到顾一念，宁潇还有几分生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话音落，似乎也觉得这话问得不妥，忙忙又补了一句，“霍总没为难你吧？”
顾一念摇头。
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宁潇看着她问，“一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一念露出无奈的表情，“傅奕辰，确实是我的前男友。不过我们早已经分手了，我也没想到今天这事，竟然是他的主意。”
见宁潇还是有不解，只得解释，“他劈腿在先，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宁潇这才明白过来。
所以那位辰总，是找不到一念的住址，又联系不上她，才假借谈工作的名义把她骗到沪城来？
饶是宁潇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久，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今天这一出，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要是放到古代，怎么着也有点“烽火戏诸侯”的意思了。
不过，侧头看一眼顾一念。
她今天只化了淡妆，素了一张白皙的脸庞，偏生一双杏眼生得极好，便是光坐在那里，上扬的眼尾也能勾出三分浑然天成的春色来。
倒真是有这资本。
难怪连向来性子冷清的霍总，对她都有些不一样。
想到霍子琛，宁潇眉眼动了动，“霍总……知道这事？”
“嗯……嗯……”顾一念不好跟她说起巴黎的事，只能含糊应了，“我以前跟他提过一句。”
“难怪……”宁潇恍然。
“难怪什么？”顾一念不解望去。
“之前在电话里，霍总特意问起了今天欧洁来了什么人，我说到傅奕辰的时候，感觉到他气息顿了顿，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霍总应该是察觉到这其中的猫腻，所以才特意赶了过来。”
顾一念微怔。
这么说，霍子琛对今天傅奕辰会来的事，当真不知情？
宁潇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顾一念顿了顿，“明天吧。”
“行。”宁潇应了，看向一旁的梁宛涵，“小涵，你去订票吧。”
*
晚上。
和宁潇他们吃过晚饭，顾一念便回了房间。
看了会书，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放下kindle，抓起一瓶矿泉水走到窗边。
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冰凉的水下肚，心里的思绪平复几分。
只是，想到今天在车上的事，眸光不由暗了下来。
她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霍子琛特意赶来替自己解围，她却不识好歹，也不过是仗着他对自己的那一两分特别罢了。
可那特别，毕竟只有一两分，若是早早就消磨掉了，顾家的事，还如何请他帮忙？
想着，唇角就抿了起来。
捏着矿泉水瓶沉思了好一会，直到瓶身都被她捏得不成样子了，她才陡然回神。
叹口气，她想了想，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电话拨通，话筒中传来“嘟”的声音，顾一念垂了眸子，捏着手机的五指有些紧。
可响了好几声，对面也没人接。
直到话筒中响起了机械冰冷的女声，顾一念才挂断电话。
不接？
难道……是真恼了自己？
霍子琛虽然常年不在京城，但霍家海外的生意都是他在管，在京城名声极大，即便人不在江湖，也处处有他的传说，怕是平常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
自己白天的态度，好像是差了点？
想到这，心里头有些没底。
霍子琛说会帮她，说到底也只是口头上答应的，万一他翻脸不认，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在没有把江蓉赶出顾家之前，她可不能跟霍子琛闹僵了。
咬了咬唇，她套上一旁的卫衣，拿着房卡就出了门。
霍子琛的房间在十楼，坐电梯很快就到了。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她深吸口气，按响了门铃。
等了几秒钟，门被人拉开。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身浴袍的霍子琛，顾一念一怔。
他好像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湿的，水滴从鬓角滑落，调皮地顺着他的锁骨往下滑。
尽管那天晚上顾一念也见过他这副样子，脸还是刷地就红了。
“你找我？”看到门外的顾一念，霍子琛也愣住。
他是真没想到顾一念会来找她。
中午在车里的时候，他心情不好，态度就差了些，原以为小姑娘还要躲他几天，怎么现在反倒主动找上门了？
听到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叫，顾一念越发觉得自己没有想错，朝霍子琛挤出个笑，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恭顺一些，“霍总，我是来给您道歉的。”
霍子琛眸色很黑，盯着她，“道歉，道什么歉？”
“中午见到渣男，我心情不太好，要是有得罪霍总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来之前她都已经打过腹稿了，所以这会说得很溜。
霍子琛眯了眯眼睛，听到这话，莫名地觉得有些心情好。
也不知是为了那句渣男，还是为着小姑娘亲自上门走这一趟。
“进来吧。”他往旁边一让。
“太晚了，我就不打扰霍总了，您早点休息。”说完这话，朝霍子琛笑笑，竟飞快地转身离开。
留下霍子琛在身后，看着她逃也似离开的身影，唇角勾起一点浅笑。
－－－－－－题外话－－－－－－
一念：完了完了，霍总生气了，得道歉。
霍总：完了完了，凶媳妇儿了，得哄哄。
结果，还没逮到机会哄媳妇儿，媳妇儿自己先上门了。
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