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时间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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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就像泛泛之交

“开心”这个词对于江执来说,似乎从踏上回国的飞机开始就丢掉了。

不,也许是当他决定离开的那一刻;

又也许在撞见潘越、并从他口中听说师父状况的那一刻;

再也许……可以追述到更早、更早……早到他父亲失踪、早到他父亲选择了石窟离开了妻儿、早到他父母相爱、早到他母亲跟莫婳成了最好的朋友……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昭示着他,越是长大,离“开心”就越是渐行渐远。

潘越还留在中国。

江执回来后,便叮嘱潘越帮着留意盛棠的情况。潘越这个人虽说挺低调,长得又其貌不扬的,但他之所以能在国际上那么抢手也不是炒作出来的。

他是真有本事,把事情查明白还能叫当事人毫无察觉。

所以当初盛棠将他跟曲锋相提并论时,江执认为,曲锋跟潘越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甚至都是毫无可比性。

潘越也是挺卖他面子,将盛棠的情况一丝不差地告诉了他。包括盛棠后来的伤势情况、恢复情况,再到后来的转院,回到老家疗养等等……

潘越问他,“那小姑娘都回家了,还继续帮你盯着吗?”

江执知道潘越能出现在东北肯定是要办事的,而且办的肯定不是小事,再让他继续盯着,那就意味着要分散他的精力和体力,便说不用了。

能回老家疗养就代表了没事。

潘越说,“行,我个人觉得那小姑娘生龙活虎的肯定没事,年龄小肯定恢复快。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说,现在最关键的是你师父,你可是他唯一希望了。”

江执不想成为谁的唯一希望。

除了心里的那个姑娘,他想成为她的希望,可惜,被他辜负了。

回来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哪怕他接手了全球瞩目的《神族》壁画的修复工作,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就像是一杆杆枪在抵着他,不能有半点差池。

是他信手拈来的工作,可他的心一直安稳不下来。

就连程嘉卉都看出来了,跟他说,Fan,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尤其是工作的时候,只会在你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呢?

现在就好像是,你的人回来了,但是心没回来。程嘉卉这么说。

江执没反驳程嘉卉的话,回来之后的工作对他来说,充塞着麻木和机械,他的确感受不到心脏在跳动。

跳动的时候,就是在想小七的时候。

想得实在不行了,想得心脏慌乱疼痛得要命时,他打了电话给她。

原以为她不会接,或者接了之后会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通。

但是,她接了。

接了之后只是淡淡地喂了一声,没其他的话了。

那一刻,江执的心脏像是被拳头狠狠怼了一下,闷疼得很。他所预想的拒绝或激动都不复存在,电话那一头,就那么清清淡淡的一声。

是,他活该。

她有资格任何态度对他。

拨打电话之前他其实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

他想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想告诉她,他当时其实很不想走;想跟她说,小七你给我点时间,等我,我一定会回去找你……

可是,种种情绪涌上来,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手机那头盛棠也没催促,同样的,也没说话。

良久后他哑着嗓音问她,“小七,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觉得以她平时的性格,会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比方赌气说,跟你没关系,再比方说,你都走了还管我干什么?

可他再次想错了。

盛棠跟他说,“还行吧,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内伤得慢慢养。”

江执愣了少许时间,唤了她,“小七。”

这个称呼,没令她反感,但同样的她也没像从前那样应声。她只是问,“还有事吗?”

真的就是在问,不带任何的情绪。

江执沉默片刻,跟她说,“小七,对不起。”

盛棠在那头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语气始终挺轻,“哦,没关系。”

等那头挂电话挂了很久,那句“没关系”还始终在江执耳边回荡。盛棠没质问他这句对不起指的是什么事。

是因为救他受了伤?还是因为他的不告而别?

她没问,就那么淡若清风地说,没关系。不好奇他的话,也不好奇他的情绪,更不好奇他打这通电话来是不是为了解释。好像,就接了一通朋友的电话,还是泛泛之交。

江执心头有一团火在烧。

烧得他所有的情绪都胶着在了一起,像是被废弃了的一团塑胶,透着令人窒息的糊味死死地堵在他心口上。

这种感觉糟糕极了。

令他突然有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之后的日子里,他也会给她打电话,但基本也说不上几句话,不是她要去医院做复查就是她打算休息。

态度始终淡淡的。

而回了国就不怎么上微信的他,那天打开微信翻看盛棠的朋友圈,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给她发了条消息。

紧跟着页面上弹出个红色感叹号,写着:你还不是他(她)朋友关系,想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江执盯着这两行字,盯了很久。

再后来,他也给她发短讯。

但大多数都石沉大海,偶尔回上一句,无非就是:谢谢……

一下子,距离似乎就远了。

彼此间的路程,彼此间的心。

如果可能,江执很想立马飞到她跟前,跟她说,小七,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有我的苦衷,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你,曾经对你说过的话,我都是真心的,还有未来,我是想要你。

可这些话,统统都湮没在盛棠淡如水的情绪里。

就好像,他已经不再重要了。

终于有一天他打给了肖也。

有时差,那头睡得正香,一看是他的来电,接起电话来语气别提有多糟糕。

或者,跟时差无关。

江执问肖也,盛棠怎么了。

问完之后江执就后悔了,他隐隐预感到不该打这通电话,之前就是因为有这预感,他才宁愿麻烦潘越也不愿跟肖也联系。

果不其然,肖也没好气的,甚至可以用“冷嘲热讽”来形容——

“棠棠怎么了?Fan神问的是哪方面呢?她还能怎么样,浴火重生呗,被个渣男给甩了,还指着她哭着喊着去求渣男回头?别逗了,这年头谁离开谁不能活?棠棠现在好着呢,该吃吃该喝喝的,作息时间都能回到幼儿园阶段。”

江执挂了电话。

从肖也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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