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花容月貌，一头乌墨一般的长发整整齐齐梳成一个发髻，佩戴一套金镶红珊瑚头面，映衬着她安详的睡颜，更添一份风韵。
凤无梵的目光落在她描绘精致妆容的面容上，记忆里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小时候初入凤家时，凤侯爷时常感叹，他像极了母亲。
那时候不懂，如今一看，的确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凤无梵碰触女子交叠在腹部的手，冻得僵硬，寒凉刺骨。
这是他的母亲，燕王妃。
她出身书香门第，年幼时父母双亡，她投奔到外祖母家，便是如今的凤家，唤凤侯爷一声舅舅。而这舅舅却是对她有别的心思，应这一份血脉关系，并不能迎娶她过门，况且他那时候已经有妻子，凤家老夫人将母亲嫁进燕王府。
好景不长，燕王造反身亡，母亲上吊自尽。
凤侯爷偷梁换柱，将他带回凤家，对外宣称是外室子，养在膝下亲自教导。
凤无梵幼时十分崇敬凤侯爷，学业十分出众，不论是四书五经，还是帝王之术，都能学以致用。
凤侯爷很高兴，便会奖励他。
凤无梵为了得到他的奖励，全副心思都扑在学习上。
直到有一次，他十二岁的时候，下场试水，一举考中案首。
凤侯爷让他休息几日，他便上了后山打猎，无意间闯进这里，方才知道母亲被冷冻在冰窖里。大约那日被吓着，他站在这儿呆了很久，快要冻僵过去，凤侯爷不见他，派人来后山找，凤无梵害怕被发现，只得从山洞口摔下去。
后来得知凤侯爷收养他，是为了报仇，将他送到那个位置，完成母亲的“遗愿”。这不过是他为自己的野心寻找的借口罢了，否则怎得会在他的腿受伤时，给他吃的药有问题？若非是凤老头及时发现，恐怕这一辈子自己无法行走，成为他的傀儡。
凤无梵不愿叫凤侯爷得逞，因此放弃学业，不再学帝王之术，开始学习医术。
“母亲，您躺在这里，也遭罪吧？”凤无梵轻轻的笑了：“人死便要入土为安，我今日来将你给安葬。”
凤无梵拎起锄头，在冰窖外挖一个洞，将人给埋进去。将竹篮里的香烛纸钱，烧给燕王妃。
一切就绪后，凤无梵望一眼冰窖，将冰窖给关上，掏出帕子擦干净手，拎着夜明珠离开山洞。他站在高山上，望一眼皇宫的方向，沿着山顶的小路慢悠悠的信步离开。
——
朝廷大换血，凤家被抄的消息，转眼间传遍大街小巷。
沈明棠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陪长公主打叶子牌。
长公主牌技奇差，珍娘和芸娘都比她技术好，沈明棠通杀三家。
“小姐太厉害了，奴婢们不玩了，月钱都不够输。”珍娘将叶子牌一推，不肯再打，“马上吃午饭了，奴婢去厨房那边盯着。”
芸娘跟着起身：“甭说之前存下的月钱，这一年的都提前输掉了。”
“我今日手气好，看样子是有好运来。”沈明棠眉开眼笑，将赢来的银子，全都还给她们：“只是打发时间，哪里真的跟你们打钱？”
长公主坐久了腰酸，到底上年纪，又身子骨虚弱，她靠在大迎枕上，端一杯茶水润一润喉：“娇娇，娘听说怀男孩子，手气会很好。你喜欢吃酸，还是喜欢吃辣？”
沈明棠脸上笑容不变：“都爱吃，不挑嘴。”
她摸一摸肚子，觉得先生男孩儿挺不错的，后面生妹妹，这样哥哥能够爱护妹妹。像她一样，无忧无虑，全家的宠儿。
长公主盯着沈明棠的小肚子，还没有说什么，芸娘从外匆匆进来。
“殿下，小姐，凤家被抄家了，凤侯爷下了大牢，凤老二和凤无梵给逃了，凤老神医也进了天牢，是他自个要进去的。”
沈明棠一愣，许久没有凤老神医的消息，她之前以为遭遇不测，一直没有得到佐证。如今乍然得到消息，他居然进了大牢。
“怎么一回事？”沈明棠坐不住了，想去天牢见他一面。
“暗卫来报，是朝中御史大夫弹劾谢景之，然后凤老神医出面，将凤侯爷的证据全都上交。凤老神医说他也是凤家的人，株连九族，他也在内，不能徇私。”芸娘不禁叹息，凤老神医这是没有打算活了。
长公主叹息一声，“他还是如此执拗。”
“娘，我想去看看。”沈明棠准备带谢茯苓一起去，说不定四妹能刺激他一顿，那个老头儿给激将出来。
长公主将沈明棠拉着坐在身边的椅子里：“外面不安全，不知外头可有凤家的余孽，而且崔家那边也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你若实在想去的话，那便让裴之陪同你一块去。”
沈明棠歇了心思，等谢裴之来长公主府。
这一等，等到第二日天蒙蒙亮，谢裴之方才回府。
沈明棠没有睡沉，院门开的时候，她惊醒过来，连忙从床上下来，趴在窗户上看见谢裴之大步走来，她脸上扬起笑容，趿着绣鞋往外跑。
谢裴之瞧见沈明棠，连忙往后退几步，“我身上脏。”望一眼天色，他蹙眉道：“一夜未睡？”
“睡了，刚刚醒来。”沈明棠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谢裴之去挑凤侯爷党派余孽与据点，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外面冷，你先去床上呆着。”
“好。”沈明棠柔顺的回屋，听到谢裴之进隔壁去洗澡，不禁抓起一件斗篷裹着，跑到隔壁厢房。
谢裴之正好洗干净手，准备取换洗的衣裳，瞧见沈明棠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泠泠的眼睛，他浑身的疲倦散去，嘴角微扬：“不睡觉？跑这里来听我洗澡？”
洗澡两个字钻进沈明棠的耳朵，她脸蛋烧起来，思绪顿时飘远了，她盯着谢裴之的脸，想到他明日就要去出征，她抿一下唇瓣。
上前勾住谢裴之的手，走出屋子，穿过回廊去往一座独立的院子。
“这里面有温泉池，我给你搓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