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伯夫人的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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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新年里的痛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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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承平伯夫人那里暂时得不到晋王梁仁的支持,林鹏从安全上考虑还是跑单帮的好,哪怕带上侯三也是个人精鬼乱,表兄弟逃命也好、丢人也好,都没有其它的牵挂。

这就是他犹豫着带上土财主们的原因。

老孙赶来,悬在林鹏心里的大石落下地面,带上三个土财主的好处瞬间凸显,这三位随时掏得出来大钱,这是个好事情。

火堆旁边重新坐下,林鹏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招手聚拢大家,侯三见到这一幕以为林鹏想开,也是咧着嘴过来,五个人聚精会神的拿地面当地图,城池、盐商等等展开,到最后周大贝瞪着眼、李元宝张着嘴、姚福星吸着鼻子,发出同样的疑问:“林老板,对西咸你知道的相当清楚。”

林鹏神秘而有得色的一笑,那是当然,这些私盐世家里的不和,家族的矛盾,都由承平伯夫人提供,那还能假吗?

做生意有赚也有亏,亡命之旅对这里的五个人构不成深刻的伤痕,火旺旺的烧着,他们热烈的讨论着,在开春后回家备货以前还有的日子里,让这一回西咸之行没有白来。

......

奚大夫人不知道别人家的主妇怎么过正月,自从出嫁,她每年的正月扳着手指数日期。

她的婆婆奚老夫人自从生下奚端秀,常年病卧在床,稚气未脱的江氏进门就当家,在别人的羡慕里悄悄咽下自己的泪水,认真来说她就没有在奚家悠闲的度过任何一个年节,密密麻麻箭矢般的亲戚有时令她记忆全失,认得这位就忘记那位,需要在侍候人的提醒之下重拾旧日有过的联络。

“老太太来拜年。”

江氏手捧着茶碗目瞪口呆,问进来的通房灵鹊:“刚送走两个房头的老太太,哪里又来一位老太太?”

灵鹊笑道:“您想啊,咱们家的房头不比官家的差。”

江氏晕晕沉沉中抽出一丝清明,面容微微失色,不情愿的道:“是婉姑母的亲娘老太太?没事就让我好好照看十五姑娘,别拿没娘的女儿不当一回情的那个?”

“可不就是她。”灵鹊陪笑:“她今年又拖家带口的来了,比去年还要齐全,爷们媳妇、女儿姑爷,比吃团圆饭还热闹。”

江氏听完反而定心,她微微笑着:“她房头的爷们和姑爷如今在书房?”

“是呢。”

江氏起身往里,经常侍候她的人知道这是换大衣裳郑重的待客,不敢怠慢的跟进去为江氏换装一新,江氏趁着收拾的功夫取出汤妈妈新送来的信又看一遍,虽然克制自己也笑得扬眉吐气。

婉姑母和她的亲娘老太太是奚家大林子里永远唱不合调的鸟儿,江氏没有收到奚端秀求援的信件,而奚端秀不可能不求援,最有可能收信的就是婉姑母和她的亲娘老太太。

猜得到对方来说什么,揣着对策会客永远不愁,江氏前往的路上甚至笑吟吟吩咐灵鹊:“书房里看看大老爷动静,要是他发脾气,嗯?”她出神的想想:“这不可能,这是正月里,要是大老爷不发脾气,”江氏又犯愁:“把他气闷住可怎么好。”

“火盆减炭。”

奚重固示意小厮走到身边换茶,低声告诉他,胸口的沉闷感让他有沙场百万的重压,客人们说的每一个字增加这份重压。

小厮露出为难的神色垂手:“再减就要熄灭,不如撤去火盆。”他明白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可他不能明说撵走客人,他的主人领将军之职,最烦的就是听家长里短,特别谈论这家长里短的人平时没有表现出才能,让人无法在他每每啰嗦的时候报以耐心。

奚重固摆摆手,小厮默默退后,望着主人拧着眉头继续听,小厮和江氏不谋而合的报以同情。

对面坐的客人,婉姑母的丈夫、婉姑母的两个哥哥,还有奚端秀亲笔写的求援信,这造成三个爷们没完没了的说着,仿佛逼出奚重固的回话才肯罢休。

奚重固食而无味的嚼着茶叶,大口喝着滚烫的茶水,直到舌头麻木的失去味觉,脑袋在汗水里不再沉重,他的眼神恢复彪悍,客人们的语声顿上一顿,婉姑母的丈夫甚至流露一刹那的噤若寒蝉,这位,是奚重固。

“你们的意思,和妹妹的意思,我都听明白,这样说吧,别说晋王和承平伯夫人没有私情,就算有,我只会去信晋王殿下,他还认得我这舅兄,就不能交出承平伯夫人。”

奚重固掷地有声的话里,客人们开始冒汗水,寒浸浸的像院内的飞雪化水,在他们吞吞吐吐的震惊里层层冒出。

“这这这......重固你怎么判定他们的清白,平民们一飞冲天必须有个理由,”

奚重固沉声问道:“那你们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清白呢?”轻蔑的向书信一瞄:“端秀的信不能当证据。”

“可她是你的亲妹妹,老夫人离世前当着亲戚们交待给你好好照顾的妹妹.......”

奚重固打断他:“所以我为她定亲晋王,是如今家中第一贵人!”说完立即起身,以命令的口吻看向客人们,奚端秀称为婉姑母和叔父的人,也是奚重固的长辈,不过奚重固在奚家言出必行。

“跟我来!”

三个人乖乖的跟在后面。

江氏笑容满面的听着婉姑母和她的亲娘老太太大放厥词,脑海里早就出神的嘀咕,又开始了,十五姑娘没出嫁的时候这位老太太俨然庇护孤女,问题兄嫂都在哪能轮得到她,十五姑娘出嫁后这位老太太还是没丢下庇护的脸面,今天她庇护的主题是十五姑娘不能与别人分宠。

江氏不由得好笑,都说她厉害,她房里姬妾如云,庆王殿下、太子殿下、周王殿下等等,身边都有出名的姬妾,晋王府里为什么不能有呢?

正对付着客人,看着丫头频频的倒香茶,喝的多也就告辞,外面回一声大老爷和本家爷们来到,奚重固带着婉姑母的丈夫和哥哥大步进来。

他犀利的眸光在江氏面上一扫,江氏浑身的汗毛炸起,她若无其事的低低头,请奚重固坐下,把眼前这团战场交给他。

“重固啊......”老太太的唠叨没被一壶香茶打倒,奚重固坐下后她又喝满满两大碗的香茶才算闭嘴,扶着女儿逃也似的奔向净房,带的她的姑爷和儿子也想起来自己喝多的茶水,一家人整齐的进来,一家人整齐的直奔净房。

奚重固不耐烦的摆摆手,让房里只剩下夫妻两人,他耸起眉头冷声问道:“端秀那里出什么事?”

妻子是他出门在外最放心的人,奚端秀三十二个陪嫁和嫁妆都由江氏操办,奚重固不相信婉姑母全家都知道的事情,江氏会闻所未闻,隐隐的生气让奚重固被风吹日晒的粗面庞看上去愈加的难看。

江氏直接把汤妈妈的信送上,汤妈妈写信谨慎真实,她描述整个事件,而没有夸大向让唐氏的怨恨。

奚重固看完纳闷:“奶娘?又是她?”

江氏开始隐隐的生气,并且把这隐隐传递到丈夫那里,让他知道这事情并非他一个人生气,还有自己也是最应该生气的人。

奚重固直接视而不见,他拈着信又看两遍,婉姑母的全家带着舒坦从净房出来,从容的神情表示再来几碗香茶也还能坚持,在这段坚持的钟点里等得到奚重固的回话。

奚重固开口注定让他们失望,面前这是整一个房头的草包,他们看不到承平伯府遗孀对晋王的重要性,他们看到的仅仅是奚家的姑奶奶被欺负,名声被伯夫人欺压,谁当家谁来管,顺便的管管晋王的其它女人。

“你们是晋王府的内务大管家也管不到承平伯府,承平伯夫人被说的再不堪也妨碍不到你们这些内务大管家,更妨碍不到晋王府,这点看不清楚就登门劝我,可见晋王妃糊涂的想法事出有因。”

老太太不安的动动拐杖,试图打断奚重固不客气的指责,不过她刚说一句“重固啊”,就也被奚重固无视。

“我当哥哥的给妹妹挑一门好亲事,我管不到夫妻间的事情,男儿三妻四妾谁家没有,好大胆子挑到晋王殿下那里,你们敢我不敢,他是殿下我是将军,我的地位远逊于他,再说有女三分低,我嫁妹的人自然是低头的那个,这事情按我说的办,”

奚重固斜眼江氏:“以你的名义给晋王去信,就说知道他受委屈,拿点儿好年礼送给他,再说我的话,倘若他守不住承平伯府,或是被拿到京里审问,我等着看他笑话。”

“哎哎.......”

客人的惊呼声里,奚重固抛下汤妈妈的信,大步宛如流星般迅捷,转眼就走的看不到人影,他料来接下几天书房清静,至少婉姑母全家不敢有人再找他说话。

江氏又好气又好笑,目光追着奚重固,也恨不能把他抓回来好好的再问一遍,每回他都是这样,牵扯到家事就能含糊的地方决不弄明,你家妹妹有事不写家信,反而送信给婉姑母这一家,先疏后亲十足糊涂,奚重固只字不提。

打发走婉姑母一家,江氏也没觉得痛快,在客人往来的间隙里独自甩脸色,生会儿闷气:“这可算什么呢,说护短不是,说责备不是,说明理更不是,搅和混水是他的能耐。”

然后又恨上奚端秀,鲁王府拿你治下的寡妇开刀,你不护着反而送上自己丈夫怀疑他们的清白,别人杀人你递刀,这能耐不小,就是约束唐氏上面点滴没有。

到晚上江氏消气,打点给晋王的礼物,又是一封按奚重固意思写的信,还有几句向陪嫁人等的交待,交给汤妈妈送信的邮差带回。

邮差快马回到南兴,这一天正月十六闹花灯,街上热闹非凡,行人的说话声可闻十里,龙门商行里眼巴巴的少年托着下巴生闷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指望别人拿出好主意。

过年过节是没长大的人福利,可以放假可以海吃可以参与当时令的玩耍。

费钱老掌柜哼着小曲儿抱着酒葫芦守着的院门铁紧,外面传进来的说话声让少年们接近抓狂。

“娘,我要兔子灯,我要五个,不嘛,我五个手指每根都提上一个......”

“爹,给我买个月里嫦娥桂花灯,快点儿,再不挤上前就卖完了......”

小树子茫然对天,还有绣球灯、老鹰灯、大熊灯......在他脑海里打转,去年攒的几两银子贴身渥的温热,今天是他一年里期盼的唯一一天,他本也打算好好的提一回灯笼,因为明年他又大一岁,恐怕不好意思再提。

还有点心。

红枣糕、红豆糕、红糖糕、白玉糕、白香糕、白仁糕.......虽然没有平伯府的点心精细,可也是小树子的念想。

想到承平伯府的点心更要命,口水悄悄的流下小树子的嘴角,他的茫然变成神往,脑海里飞转而过的是伯府的点心,松仁胡桃山药蜂蜜糕、玫瑰芒果双色果仁糖......不行了,小树子痛苦的抱脑袋,他要吃好吃的,他不要按大掌柜说的老实蹲商行里练功。

大十六的,费钱老掌柜的今晚没逼少年们苦练,抱着酒葫芦自在的老掌柜的不时拿少年们开心:“睡去吧,今天早睡,权当给你们过节,出门别想,看灯更别想,哈哈,谁让你们得罪大掌柜的,还想在龙门商行各分号有个饭碗,大掌柜的就不能得罪,以后学乖点......”

以小树子为首的少年们翻白眼对抗,费老掌柜的半真半假的笑骂着,这个时候,一个小小子跑上台阶,六、七岁的模样,大袄子的原因吧,怀里鼓囊囊,袖子里也沉甸甸,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费钱,大声道:“我叫林虎子,我找小树子哥哥提花灯。”

林虎子说着话,摸一摸怀里的点心和袖子里的糖果别掉出来,茶香姐姐给塞的太多,说这些还不够小树子一个人吃,不过林虎子只能带这么些,他得完好的带到小树子面前。

费钱同他瞪眼:“你是谁家的娃竟敢一个人出来,不怕这里有拐子吗?”

“不怕!”

林虎子扬起小手:“一个拐子报官十两银,如果您见到拐子记得分我一份儿,我今年上学,我知道这叫见者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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