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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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4 夜

祝又樘刚应下,又听老太后道“不成哀家陪你一道儿去”

免得那糊涂的东西再不肯信

事关苍生大业,若待会儿还敢在她跟前犯糊涂,可别怪她的耳刮子不留情面了横竖是非得给他扇清醒了不可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如今这已不单是政事那么简单了

老太后这边摩拳擦掌,带着孙儿就往养心殿去。

然刚近得养心殿,就见一群太医匆匆忙忙地赶来。

太后眉心狂跳,向停步行礼的太医们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太后娘娘”答话的是神色略显不安的明太医“听闻是陛下吐血昏迷了”

可他一个时辰前才替陛下把过脉,虽说仍是虚弱燥热,可分明还算稳妥,此时突然出了这等状况,他亦是大吃一惊。

太后脸色一变“既如此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

太医们连忙应“是”,不敢有耽搁地疾步入了养心殿。

“约是半个时辰前,陛下刚醒来,看似精神恢复了些,然一瞧见福公在旁伺候着,便是龙颜大怒,罚了福公二十杖”太医们在内殿忙着诊治,太后与太子等在外殿的间隙,寻了内侍询问昭丰帝昏迷前的经过。

太后看了一眼仍跪在殿下的刘福。

她昨日里便听说了,前晚皇帝朝太子发火之时,刘福也险些被迁怒了皇帝这是当时没了力气折腾,睡了两日攒了些劲儿,俩眼一睁又开始作怪了

可罚大太监便罚大太监,刘福挨了二十杖还好端端地跪在那里,罚人的怎么却吐血倒下了

“而后陛下便让奴们都退了下去,后来是奴才听到陛下咳声,才赶忙进去伺候可一进内殿就瞧见陛下吐了血,待不过片刻便昏过去了”跪在地上的内侍瑟瑟发抖地说着。

太后见问不出个首尾来,紧皱起了眉。

祝又樘开口道“退下吧。”

“是”满身冷汗的内侍如获大赦,缓缓退了下去。

不多时,明太医自内殿行出。

太后忙问“皇上如何了”

“太后娘娘不必忧心,陛下应当并无大碍。”

太后微松了口气。

“可诊出因何会突然吐血昏迷”

难道是毒性加重了

“暂时还诊断不出具体缘故”明太医斟酌了片刻,才道“单看症状与脉象,倒有些像是虚不受补,无法受纳之下,所致气脉相冲。”

“虚不受补”太后再次皱眉。

皇帝近来的身子摆在这里,一饮一用皆由太医在仔细盯着,怎么还会出现虚不受补的现象

且都吐血昏迷了,这得是补的多过头

“按理来说,确是不应如此。然陛下龙体甚虚,再加之肝火旺盛,也许是动怒之下受了刺激具体缘故,或还需将陛下醒来之后的饮食仔细排查一番之后,才能有结论。”

话已至此,太后也不再多问。

只吩咐道“皇上醒转之前,还需太医守在一侧,以备万全。”

“是,微臣必当寸步不离照料好陛下龙体。”

太后被宫女搀着起了身,看向孙子的目光里含着些许暗示“既安也先回去罢。”

继晓之事,还须等皇帝醒来之后再行商定处置之法,但所谓商定,也需提早思索。

“孙儿遵命。”

祝又樘行礼恭送。

他与皇祖母所站角度不同,看到的自然也不一样。

眼下,他所需要去想的,并非是如何与父皇商议对策

继晓不会坐以待毙,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准备的,是另外一番安排。

少年出了养心殿,颀长的身形在身后投下暗影,月白色宽大衣袍被夕阳染上了点点金光。

等在不远处的张眉寿微微抬眼望去,只觉得眼中之人恍若仙人降世。

然那仙人走近她时,眉眼间的温和神态,却又比这世间任何人来得都要真实生动。

她仍是小太监的打扮跟在他身侧,二人的身形一同消失在了朱红殿门之外。

“福公还跪着呢”

行远了些之后,四下无旁人在,张眉寿低声道。

“放心,跪不了多久了。”

方才他远远看了福公一眼,算是给福公壮了胆的

而果不其然,祝又樘离开养心殿不足半刻钟,有伤在身的刘福身形晃了晃,渐以无法支撑的姿态昏了过去,遂被几名孝子贤孙忙地抬了下去医治了。

倦鸟归巢,金乌西沉,天地间逐渐寂静下来。

养心殿内,昭丰帝终于转醒。

皇帝撑着身子吃力地要坐起来,张口第一句话便是“召国师入宫”

皇上召见的口谕,很快被送达到了国师府。

静室中,继晓缓缓自蒲团之上起身。

焚香沐浴更衣罢,僧人乘坐华盖架辇出了府。

一行锦衣卫在前开道,华辇白纱随风微动,其内僧人手挂佛珠,闭目静神,远远望去恍若高山之雪神圣高洁,又似同皎皎月色融于一体。

所经之处,百姓纷纷避让,有人碍于近日来的听闻远远跑开,也有人忍不住躲在一旁拿紧张的眼神悄悄望去。

感受着那些目光的隐隐注视,继晓缓缓勾起了嘴角。

很快,这世间诸人万物,所投向他的,将只有仰视与臣服也包括,所有祝姓之人。

长丽宫内,张眉寿刚陪着静妃用罢晚膳。

“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张姑娘难得入宫一趟,不若就在我这儿歇上一晚。正好明早可以去御花园走走,有好些花儿是已经开了的,外头轻易赏不到,今日也没来得及带你去瞧瞧”吃茶间,静妃笑着说道。

张眉寿笑了笑。

这位娘娘还真是善解人意地紧,见她似无意离去,干脆就要留她过夜。

实则她起初是想用罢晚膳便请辞的,只是方才听说国师入宫了

如此境况,如此时机,她怕今夜会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她有心想要留下再观一观事态风声,便也不故作客气,直接干脆地道“留宿宫中怕是有些不合规矩,然或许还要多叨扰娘娘片刻了。”

“这有什么叨扰的我一个人平日里不晓得多闷呢,你愿意多陪我说会儿话,我高兴还来不及”静妃面上笑意真切。

她自然看得出来张眉寿有心事在,却也欣赏对方一贯的坦诚不扭捏。

“陛下将一干太监宫女都赶出去了,只留了国师在一旁作法说是又做噩梦了,要驱邪呢”

寿康宫里,太监将刚得来的消息禀于了太后。

太后听得面沉如水。

先是醒来之后连她这个母后也不肯见,直接就召了国师入宫,眼下又来这一套,这哪里是修仙,根本是上赶着送命

好在太监宫女虽说赶了出去,暗处贴身保护皇帝安危的影子必然不可能离开要不然这宫里头敲丧钟还不是一眨眼的事情

“太子可过去了”

“殿下此时应是正在赶往养心殿。”

太后闻言耐着性子“嗯”了一声。

若这糊涂东西还是连太子也不愿见,可就别怪她这个做母后的不给他留颜面了

养心殿内,继晓停下了作法,靠在龙榻上的昭丰帝睁开了眼睛。

“朕觉得好些了可胸口处,依旧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朕是不是命不久矣了”他声音虚弱沙哑,更多的却是对活下去的渴望。

“阿弥陀佛”

继晓微微敛目,并未直接回答什么。

然这等反应,却是最易令人不安。

此时,内监有些惶恐紧张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前来求见”

陛下说了不让任何人靠近内殿,可是太子殿下再次前来,他们却不敢不报。

昭丰帝听得此言神色便是一沉,一句“让他回去”到了嘴边,却听继晓道“陛下,此时或该让殿下进来才是”

“国师有所不知,今日朕又梦见了太子弑君朕如今当真不想见他。”昭丰帝语气阴沉难测。

那更是上天相助了

继晓在心底满意勾唇,面上却鲜少地露出了犹豫之色:“恕贫僧直言,陛下久梦殿下弑君,恐怕非是偶然解铃或还需系铃人。”

昭丰帝闻言看似不太清明的眼神愈发沉暗。

“国师说得对”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喃喃了一句。

后沉声道“让太子一个人进来见朕”

内侍应下,祝又樘很快独自入了殿内。

偌大的内殿之中,香雾缭绕,单是置身其中,仿佛便能使人心神恍惚。

“儿臣有要事需禀明父皇。”

祝又樘行礼罢,不顾昭丰帝沉得要滴水的脸色,道“继晓僧人身份是假,实为先皇与德太妃古氏之子。当年被德太妃的贴身丫鬟使计换出宫去,在古家相助之下,费尽心思以高僧身份入京蛊惑父皇,可谓步步为营,图谋造反之意昭然若揭”

昭丰帝脸色微变。

“你说什么”

祝又樘未及再言,僧人的声音缓缓响起“这话陛下也信吗”

这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缥缈,入的仿佛不是人耳,而是人脑。

昭丰帝的眼神有些瞬间的恍惚,待下一瞬,与继晓四目相对,更是连同声音似乎都变得迟缓起来“如此荒唐之言,朕自是不信朕信的人,只有国师一个而已。”

继晓眼底露出满意之色。

很好。

这算是最后一道试探。

接下来,便到了真正该动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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