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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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隔世(婉兮)下

他追上前两步将人喊住。

徐婉兮疑惑地回过头。

“恕谢某冒昧。”谢迁一改人前的闲适自若,神态认真甚至是郑重地道“夫妻之道,讲求和睦遂意,相互敬重。既是这般不顺心意,朱夫人为何不与之和离”

等待徐婉兮回答的间隙,无人看得出他此时眼底莫名的紧张。

“”徐婉兮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和离”

他们之间竟是熟悉到这般程度了吗

谢迁点头,还在等着她回答。

“谢大人好意,我听懂了。只是我是不会和离的。”

徐婉兮觉得这话题着实突然且古怪,使得气氛极为尴尬,说完这一句,便匆匆转身离去了。

她怎么可能和离呢

她就要占着朱希周的正妻之位,她就要听佘鹭的那些孩子们喊她做母亲

凭什么她白白耗费了大好年华,叫朱希周占尽了定国公府的好处之后,还要遍体鳞伤地放手,让他和和美美地娶继室过门

想都别想

徐婉兮固执非常。

况且,她若当真和离了,回了定国公府,岂不叫万氏他们看笑话

而如此一来,定国公府也会颜面大损。

她作为徐家女,已是不能再给定国公府添麻烦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谢迁为何突然跟她说这等话

哦她知道了

一定是当今陛下开明,鼓励民间女子再嫁谢迁身为朝中重臣,有意推动此举做政绩竟还做到她头上来了

所以

撺掇着她和离之后,这人是不是还要给她介绍一门亲事

想到此处,徐婉兮脸色一阵变幻。

而后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真不愧是传闻中一心扑在政事上,怕娶妻生子会耽误他办公的谢公啊

她这样念叨着,鬼使神差地,就回过头去往后看了一眼。

却见那高高瘦瘦的身影还负手站在原处,竟是遥遥地注视着她。

四目不知是否相对,徐婉兮顿时不自在地转回了头,加快了脚步离去。

见她背影消失,谢迁适才转身。

不远处的仆人迎了上来。

“明日便给族中回信吧。”谢迁吩咐道。

仆人眼神一紧“老爷有决定了”

“嗯,过继的事情,让他们着手准备吧。送了画像来,我挑个合眼缘的孩子。”他语气依旧闲适随意。

仆人却听得脸色大苦。

“老爷当真要选这条路吗”

在娶妻和过继子嗣之间,竟要选后者,老爷难道真要孤独终老

“这有什么不好选的。”谢迁似笑非笑地道:“无后则为不孝,我这官总归还是要做的。”

别人的家事他管不了。

心事的生长,他也管不了。

但自己日后要怎么过,总还能做得了主。

知道他心意已决,仆人只能心情复杂地应下。

谢迁往前走着,踩过一地似火枫叶。

八年似乎很久了。

若是再早些呢不知眼前的一切,会不会变得有些不同。

然而不会有答案。

“我都说了要在家里呆着,你非要出来走动眼下我腿都酸得要走不动了。”

开元寺中,徐婉兮挺着隆起的肚子,微微皱着眉道“再者,不是有人说,有身孕者不能入寺庙上香的么”

谢迁扶着她,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只觉得心情愉悦,边往前缓缓地走着,边答她“不过是民间传言罢了,这等没有依据之事,你竟也信么。况且,我们不去前殿敬香拜佛,只在此处歇一歇前几日你不是吵着说想出来赏看枫景的吗”

每到秋日里,开元寺后院中的枫叶也是京中一道美景。

“”徐婉兮嘴角抽了抽。

她是说了想出来看红枫来着,只不过后头还有一句,是想同蓁蓁一同看这人记话竟记不圆满的吗

见她也确实累了,谢迁便扶着她进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亭子里歇脚。

“明太医说了,要多走动些才好。甜腻之物,也要少用。若不然,生韵儿时遭的罪,你怕是还要再受一回”谢迁坐下后说着。

徐婉兮听得耳朵都要发痒了。

她与这人成亲已有四年余,头胎生了个女儿,因生产时疼得厉害了些,这人一张脸沉了许久,竟是铁了心不肯再要第二个孩子。

可她极喜欢孩子,家里头也根本不缺银钱仆人,不多生几个,岂不白白浪费了她这天赐美貌

结果他自然是拗不过她的。

然而自从她有孕以来,却是管她管得极严,这也不让吃,懒觉也不让睡,甚至人也变得唠叨起来。更不必提是每每遇了他休沐,回回都要带她出门到处走动,直是让她叫苦不迭如今也是入了户部的人了,他的公务怎就这么少

再不行,她回头找蓁蓁说说好了,要陛下多给他派些活计才好。

徐婉兮咬咬牙心想道。

谢大人浑然不知身边妻子的狠毒用心,但也察觉得到对方的忿忿之情。

遂拿先生训诫学生一般的语气道“是你执意要的这个孩子,这会子知道后悔了”

徐婉兮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若早知道你这般难缠,别说生孩子了,便是嫁不嫁都得再想想呢”

听得这气话,谢迁没忍住笑了一声。

此时恰逢小厮折返回来,手里捧着只青色竹筒与一只油纸袋。

徐婉兮眼睛微亮。

“吕记的桂花糖水。”谢迁从小厮手中将东西接过,边似笑非笑地道“还有玫瑰酥。”

徐婉兮眼巴巴地看着。

这些东西她已有些时日不曾吃到了,这人莫不是要当着她的面儿来吃不给吃就罢了,这又是哪门子的酷刑

这姓谢的要真敢这么干,她今晚就收拾东西回定国公府去,才不再受他这窝囊气

对上那一双仿佛下一瞬就要炸毛,朝他伸出爪子挠他的眼睛,谢迁将东西推到她跟前。

叹了口气道“吃吧,本就是给你买的。”

徐婉兮怔了怔。

这人今日这么好心

狐疑间,谢迁已经将一块玫瑰酥递到了她嘴边,她下意识地就咬了一口。

久违的酥甜口感叫她心情大好,脾气也顿时没了,眉眼弯弯地去尝那桂花糖水。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徐婉兮连忙停下了吃的动作。

虽说自嫁给谢迁之后,她越活越觉得自在,但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规矩还是改不了的,在外头吃点心本就有些不妥,有人来自要避着些。

谢迁深知她心思,在听到脚步声时,已侧身挡去了身后的妻子。

此时举目望去,只见来的也不是什么陌生人。

朱希周脚下微滞片刻,到底还是上了前,拱手作礼“谢大人,谢夫人。”

他身侧的佘姨娘也跟着矮身行礼。

见她面容透着虚弱,徐婉兮便多看了她一眼。

朱希周同谢迁寒暄罢,视线落在了石桌上的点心和蜜水之上,心底泛起淡淡嘲讽。

在外面进食,她自嫁与了谢迁之后,倒是愈发不顾规矩了。

如此说来,也算是登对。

这样讽刺着,可心底却仍涌现出无法言说的不甘。

曾经,他也是有机会的

他以进士之身初入官场这两年,可谓是看尽了人情冷暖与利益无情。

自去年娶妻之后,哪怕不愿承认,然有了岳家扶持,才算是轻松了些许。

但也只是些许而已,毕竟岳父年事已高,也算不得什么有力的靠山,终究还是要靠他自己。

带着佘姨娘离开之后,朱希周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老爷可还是对谢夫人念念不忘么”佘鹭低着头,眼圈微红地说道。

她是真心爱慕老爷,虽说遭了家中太太为难刚刚小产,然而更令她难过的是,她一直察觉得到老爷的某些隐晦心思。

老爷向来冷静自持,可不管是在面对以往的徐姑娘,还是如今的谢夫人,心绪起伏皆与往常不同。

“住口”

朱希周大惊之下,沉着脸低斥出声“这等话岂是能乱说的阿鹭,你如今愈发不知规矩了”

好在四下无人,他才得以心神略定。

佘鹭回过神来,白着脸颤声道“是妾身失言了”

她近来也是遭遇了太多不顺心,才会越来越糊涂,一时说话没过脑子。

见她又落起泪来,朱希周心中满是不耐,遂道“今日我陪你出来上香,是顾及你我主仆一场,不忍见你落下难解症结。然你性情如此,同她实为不合,我如今疲于官场之事,着实没有心力去应对后宅之争你向来懂事,也当知其中轻重。”

佘姨娘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不合

家里这位太太精明狠辣,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做什么,对方就已经容不下她了。

且主仆一场

原来在老爷眼里,她就只是个奴婢吗

诸多心酸恨意压下,她低声道“妾身实在不知要如何做,才能得姐姐欢心。”

“昨日苏州传了信过来,说是祖母近来身体欠安,你不如就先回苏州一段时日吧,也算是代我尽孝了。”

佘鹭怔怔地听着,好一会儿才应了声“是”

她有些失神地跟在他身后走着,四下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看着一行人消失的背影,徐婉兮没忍住说了句“我看那佘姨娘脸色极差的样子,该不是得了什么病吧”

“别家事,无需理。”

谢迁含笑催促道“快些吃你的东西吧。”

“我才懒得理呢,只想着她别是得了什么容易将病气儿过给旁人的病症”

谢迁笑了一声“若果真如此,头一个也当过给朱大人才对。”

徐婉兮觉得这话听似是话接话,却好像哪里怪怪地

懒得去深究面前之人话中若隐若现的针对,徐婉兮吃了个心满意足后,忽然想起什么,使唤着身边人“对了,待会儿你去主持方丈那儿求一枚平安符回来吧回头我进宫时带给娘娘。”

她口中的娘娘,自然是她家蓁蓁、当今皇后娘娘,张眉寿。

在那些大臣们喋喋不休的念叨下,蓁蓁也总算是有了动静,且月份还大她一些。

算一算,至多再有两个月应当便要生产了。

不知道这个还没出世,便被无数臣子们盯着盼着的娃娃,会是个男娃娃,还是个女娃娃呢

要她说,头一个嘛,男女都好。

反正蓁蓁和陛下生得都十分好看,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像谁都不必发愁。

不像她家里这参差不齐的

徐婉兮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在心底发愁地叹了口气。

谢世叔长得固然是不差,但跟她终究还是差了一个层次的,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这个,能不能有它姐姐的好福气,也随了她这娘亲的样貌了。

反正她是尽力了,回头要怪就怪当爹的吧。

徐婉兮想着,又想去拿玫瑰酥,却被那人抢先了一步。

“不是说给我买的”

亭外枫红似火,菩提叶青黄相间,虽是秋日,天地间却也别有一番斑斓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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