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 韩进遭遇了他前半辈子从来没有遭遇过的，如此频繁的否定、打击。
没劲儿吗。
短短四个字，对于男人来说, 却仿佛是晴天霹雳。就如同在委婉地质疑他某方面不太行。
韩进只好铆足了劲儿。
可是擂鼓这种事，以前没有练过，不懂技巧，不懂正确发力，它是敲不出好听的音的。
而且就算你再铆足劲儿，那微微发黄的鼓面, 就好像是一张无底的大嘴，你使再多力气进去, 都被吞得干干净净。
我他妈到底是干嘛来了的？
韩进有那么一瞬间, 不由得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过去也是被夸惯了, 被捧惯了，这会儿有点绷不住, 干脆甩开了鼓槌。
但是一转头，就正对上江簌那张格外漂亮的脸。
这张脸仿佛写着：“就这？就这？”
韩进胸口一窒，只好又拎起了鼓槌。
这时候其他人也忍不住纳闷，这会儿让韩进可劲儿练鼓, 有什么用呢？
一转眼几天过去, 公演开始了。
韩进决口不和队友提, 他练鼓练得他妈的睡觉做梦, 耳朵里都是咚咚咚, 更不会提，他感觉自己两条胳膊快废了, 竟然比他当年练田径还累……
摄像机架好，直播开始。
江簌化完妆, 慢吞吞地走到了他们这边来。
韩进几个队友，都有点赧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毕竟江簌长得是真的太过漂亮了，人会对着漂亮的事物脸红心跳，几乎是一种本能。
江簌问：“准备好了吗？”
韩进看着她的脸，简直又爱又恨，胳膊都条件反射地抖了起来。
但他忍住了，甚至还挤出了一个笑容，说：“好了。”
江簌：“嗯。”
她应完声就扭头走了。
其他人忍不住悄声问韩进：“江簌那么厉害，我听说二公的时候，她的票数甩开别人一倍还多。她又这么漂亮。”
漂亮得几乎是所有男人都会喜欢的那一类。
“和她搭档，应该挺快乐的吧？”
韩进面皮抽搐了一下。
快乐？
韩进违心地说：“……嗯。”
至少不得不承认，他和江簌一起参加三公，几乎是把这个节目最高的流量都集中到身上了。
韩进他们去年成团之后，有大半年的行程都安排得分外密集。
但是大半年过去了之后，热度慢慢下来了。随着新一轮选秀开始，韩进的粉丝也有部分流失。他心里多少有点不甘心。
被女粉丝们捧着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都说江簌很会选歌。
也许三公过后，他也跟着再红出圈一次呢？
韩进压下心头的种种思绪，在听见宣文念名字之后，他立刻跟着过去准备上台了。
弹幕这时候也正刷得飞起：
不仅有大鼓，那头江簌缓缓走上来。
她的一头黑色长发高高束起，鬓角处留下两缕发丝。眉心处轻点红痣。妆微浓，眼尾上挑，又冷又艳，还有点说不出的凌厉桀骜。
她耳边挂着两个黑色牌子耳环，上面用金色字体，左书“江湖”，右书“大醉”。耳环有些大，垂落下来后，衬得她的面颊更雪白、更小了。
她穿着白色的大袖衫，腰间束以湖绿色的腰带和配饰，脖颈上戴一条同色的软颈圈。
立在那里，就仿佛那绝世武功，常困于山间，终于一朝入世的魔教少女。
精致漂亮，又透着几分邪戾肆意。
这会儿大家再仔细一看，她怀里还抱了一把二胡。
韩进的粉丝也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场面，不由纷纷打出了问号。
让他们爱豆打鼓？
不是选秀舞台吗？为什么还要打鼓啊？
很快，那头韩进也上来了。
他穿着黑色的大袖衫，倒也有几分英俊挺拔的意思。
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粉丝了。
韩进的粉丝在弹幕上自然是好一阵夸。
还有个路人忍不住开口：
不过这人立马就被撕成狗了。
韩进的粉丝当然心有不爽。
这话一出，立马又让江簌的粉丝撕成了狗。
才一会儿工夫，双方就激战三百回合了。
慢慢地，韩进粉丝倒也闭嘴了。
因为他们发现，江簌家的粉丝，再也不是他们过往招惹的那样弱了……对方甚至还要生猛……这会儿不服软那不是傻/逼吗？
甚至有人在他们的群里悄悄说：“其实要是江簌这样的嫂子也行咯。都挺牛逼的。去年那个什么余心妍是真的恶心死了……”
那边粉丝私底下折腾。
这边江簌已经调好音，扶住麦克风，一手拉动二胡：“土生木酿水中火，金尊玉液小乾坤……”
这时候鼓点骤然切入。
韩进倒也勉强跟得上节奏。
“浮云苍狗烂柯泥……”
这时候韩进的节奏就已经有点乱了，他酸软的胳膊开始发抖了。
韩进粉丝忿忿不平。
但这边刚给自家爱豆鸣完不平呢，那边的鼓声明显蔫下去了，连麦克风就搁在那儿，这声音都放得不够大。
韩进在舞台上也冒出了汗。
他力气够不上，但又不想就此认输，可声音一蔫，很快连节奏都跟不上了。
韩进粉丝再次鸣起了不平。
弹幕没两句就又吵起来了。
韩进这时候也几乎能想象到，弹幕里会怎么说他了。
嫌弃？嘲讽？
江簌的粉丝会愤怒？
怎么办？
韩进额上冒汗的时候，赵秋赢也在台下皱眉。
太没用了。
而这时候江簌转过身，走到离大鼓三两步远的地方。
她正唱到：“诗圣放歌击浪还……”
一个侧身，她的腿抬高又落下，重重击在鼓面上，裙摆飞扬，“咚”的一声，声响有力，直接将韩进手中的鼓槌都劈飞了，韩进一下愣在了那里，全场哗然。
“大瓮一扬倾江海！”
江簌收腿，踩着舞台旁的一个喷雾机，轻一借力，她的身形仙逸，大袖拂动，就这么一纵身跳到了鼓面上。
那鼓本来就大，她站上去后，反倒更衬得她身形纤细。
江簌抱着二胡跳起了舞。
这支舞格外的有力量，漂亮且凌厉，踩着鼓面，鼓点密而富有节奏，到高/潮处，如劈浪鸣雷。
不管是在场的观众，还是正观看直播的网民，一时间都被惊艳得说不出话，心跳也仿佛如那鼓点一般，咚咚、咚咚咚。
肾上腺素瞬间飙到顶点，连头皮都感觉到一阵阵激动不已的发麻。
整个人都仿佛被敲透了。
韩进抿唇，咬牙，背上被汗水湿透。
那鼓槌都已经掉到台下去了……捡？不捡？成了一个最麻烦的问题。
而就韩进发愣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以为很短，其实是过得很快……
“不知东方天既白。”江簌唱完了最后一句。
她在鼓面上抱住二胡，下腰，侧头。
裙摆与大袖齐飞，最后又温柔地垂落下来。
又美又飒。
现场掌声雷鸣，将韩进从思虑纠结中无情地甩了出来。
……
这时候，隔壁男团一行人，望着台上已经是瞠目结舌了。
他们眼底的惊艳还未褪去，紧跟着升起的就是一点叹息。
……韩进今天出大丑了。
所有人都觉得和江簌搭档，会像乌晴晴、余心妍她们一样，一下就出挑，赚足话题度。结果却没有人想到，还有一种可能是，会像韩进这样，被完完全全盖过风头和气势，最后落个出丑的尴尬下场。
台下。赵秋赢忍不住嘴角高高翘起，甚至用力鼓了下掌。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的时候，一转头，才看见姜N在拍桌子呢。
……行吧。
他倒算是反应温柔的了。
大家忍不住纷纷朝导师席看去。
哦，就知道……果然，每个导师的脸上都写着惊喜震撼。
江簌还是拿到了A，毫无悬念。
导师们顾及韩进的面子，有点不想点评他。但平日里温柔的赵秋赢，一掰面前的麦克风，面容微冷：“没记错的话，你们去年成团了是吗？”
其实赵秋赢的年纪比韩进还要轻，可他在圈内的地位、辈分，比韩进高得多。
韩进只能憋着心底的气和惶然，恭敬地叫一声：“赵老师，是的。”
赵秋赢眼底泄出几分冷意：“那为什么表现还这么差劲？”
这话一出，全场的气氛一下就不同了。
弹幕气氛也变了。
韩进的粉丝自然不赞成这句话，可他们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更有力的辩驳。
赵秋赢的粉丝为了防止别人下场黑，也赶紧先和赵秋赢站在了一起。
韩进的粉丝被气了个倒仰，偏偏多家同时下场围剿。
曾经被各种荡/妇/羞辱，连着骂了好几天的余心妍，她现在拥有的粉丝们，也刚刚知道了去年的事，这一下可不得了，也跟着下场怒骂。
弹幕上一下子好不热闹。
其他女爱豆的粉丝，都忍不住悄悄在微博发了个：
此时演播室里，韩进只能勉强为自己辩解：“抱歉，以前没接触过这个。”
“意思就是说，江簌陪着你练的这几天，等于白练了是吗？”赵秋赢不冷不热地反问。
韩进：“……”
赵秋赢倒也没揪着韩进说，毕竟过了度，反而给别人留话柄。
“下去吧。”赵秋赢冷淡地说。
韩进这才咬紧牙关，转身下去了。
弹幕里又是好一阵嘲讽。
“簌簌！”
余心妍和乌晴晴激动地迎了过来，然后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接江簌手里的二胡袋子。
江簌撒手，顺手交给了余心妍。
韩进骤然回头，他死死地盯住这一幕，心下似有所觉，然后才又转回去大步走开了。
“晴晴说得对，哈哈，是我想太多了。”余心妍满脸都写着开心。
“你今天太棒了。”余心妍在江簌身边打转，还给她捏了捏肩，这一幕被镜头抓拍到，弹幕忍不住哈哈大笑。
江簌很快回到了她的位置，那个她专属的最高C位。
男团成员都忍不住啧啧感叹：“她是真厉害，从一开始就一直坐在这里了……”
“韩进，你也别想太多。江簌确实6，没办法……林思枫不是都让她压着吊打吗？”这话一出，听得旁边的班绪直皱眉。
韩进勉强笑了下，说：“嗯，我没想什么。就是觉得确实挺愧疚的，差点给她搞砸了。我一会儿去给她道歉……”
其他人连声应和，还在旁边给他出主意，说一会儿怎么道歉比较好，可以顺便送送礼物什么的，他们看，这位江小姐确实蛮优秀的，没准儿还可以顺道要个联系方式啦……
韩进一句也没听进去。
韩进转头看了看江簌的方向，她坐得高高的。哪怕还是那副柔弱面孔，却也给人以高高在上、睥睨众人的感觉……
他想和她说几句话，都去不了。
韩进只能强按下心底翻涌的种种心绪，等着节目结束。
三公今天这一出，很快就又上热搜了，并且再度成为了八卦论坛的热议素材。
《今天来涛一涛韩进和江簌的表演》
LZ：江簌确实好绝啊，我当时都以为韩进要给她搞砸了，结果她丝毫不惊慌，她抬腿劈下去那一瞬间，真的惊艳到我了！
……
这边帖子议论得火热，那边微博大V看完直播之后，也马上以《为什么说只有女性能救女性》的角度，借题又写了一篇长文，马上被转发出了圈。
网络上热闹得厉害，这头节目也终于结束了。
江簌这才缓缓走下来。
赵秋赢和余心妍、乌晴晴都准备去找她，结果等来到化妆间外面，里面除了一个江簌，还有一个韩进。
韩进跑得比谁都快。
江簌一手捏着化妆棉缓缓卸妆，毫不在乎韩进。
她擦去眼妆，不太舒服地眨了下眼。
韩进注视着她的模样，发现这个女人卸妆之后也依旧是漂亮的……
江簌被他看得有点烦，出声问：“什么事？”
“我来道歉的，抱歉……今天差点给你搞砸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不生气。”
韩进噎了下，笑笑说：“你真宽宏大度，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后半句话，韩进没能说完，因为江簌打断了他：“不，我很小气的。”
她现在都还记着程粤欠她几根货真价实的金条呢。
韩进又噎了噎，还准备说点什么，但突然，他脑中电光石火。
韩进的手臂微微发颤，但他脸上挤出了点笑容，用开玩笑般的口吻说：“是吗？那你今天，不会是在故意整我吧？”
江簌：“是。”
韩进错愕又震惊地看着她。
再回想起，从那天她选中他，第二天训练，再到舞台上……韩进背后竟然不自觉地渗出冷汗。
她一早就是故意的！
她故意折磨他，逼着他碍于男人的面子咬牙忍下去，忍到公演这天。
他的出错是她早有预料的。
所以她一落腿，劈飞了他的鼓槌。她就是故意要让他在台上看上去像个蠢货！
他衬托了她。他却成了笑话。
门外，赵秋赢都忍不住想鼓掌了。
江簌是真的聪明，聪明地戏耍了韩进，却又不影响她自己的公演。
门内，韩进用力咬了下牙龈，恼声道：“……因为余心妍？你是为她报仇对不对？其实没必要。当时骂她的是我的粉丝，和我没有关系。”
江簌侧过头，睁开眼。
刚被卸妆水敷过，她的眼睛里浮现了一层水光，看上去美丽动人。她说：“当然不是。”
韩进松了口气。
江簌：“当然是因为你实在又蠢又毒，还小心思多啊。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韩进：“……”
这比刚才那个原因还让他不能接受。
韩进从来没被人这么丝毫不留情面地说过。
门外的赵秋赢和余心妍却差点笑出声。
“江、簌。”韩进从齿间挤出声音。
江簌低低地“唔”了一声。
“你知道你对我说这些话，假如被网上的人知道了的话，会怎么样吗？你的人设会崩的。”韩进用力一抿唇，“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和我针锋相对呢？”
赵秋赢面色一沉，正要推门进去。
如果韩进身上有录音笔，那么他今天会直接让人按住韩进，直到搜出来为止。
但这时候，门内江簌的声音更快地响起了，她浑不在意地说：“知道啊。如果传到网上的话，我粉丝会骂你傻/逼、废物……我粉丝可多了。”
她的尾音，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属于少女的天真和得意。
韩进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被她活活气死。
赵秋赢却听得心底柔软一片，又想笑，又想进去把韩进提溜出来。
是啊。
你现在粉丝可多了。
乌晴晴这时候先抬手敲了门。
韩进浑身汗毛直立，心被悬得高高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