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江簌和向老先生提了满满两篮子的食材。
弹幕这会儿又开始吵了。
弹幕上的争吵, 又怎么影响得到镜头里呢？
“太快乐了啊！”向老先生忍不住感叹。
通过自己的力量，获得食物和奖励，这是他多少年都没能再经历的东西了！
“我不怕死，但是怕老。”向老先生感叹道，“一老，什么雄心壮志, 什么意气风发，都没得谈了。好像被这个时代抛弃了。”
向老先生刚叹完气, 就紧跟着话音一转, 哈哈大笑：“不过今天一看, 我还是没有老！我还是很厉害的！”
他们要在户外烧菜。
现成的炉子、锅、碗……
江簌和向老先生早早就分了工, 这会儿都不用商量, 江簌洗蔬菜, 向老先生洗锅碗瓢盆。
等洗完后, 放入盆里。
那边起锅，热油。
“我做个地三鲜, 以前年轻的时候在黑省，有个老姐姐教的, 做出来百吃不厌！”向老先生把袖子一挽，倒又不像是文人了，像抄个饭勺就能上战场的那种伙夫。
这边江簌低低应了声，拿刀，切牛肉。
她的刀工极好，纤细的手指捏住刀柄，贴住刀背，锋利的刀刃飞快动作起来，转眼就顺着肌肉纹理片出来了一盘肉片。
而那边其余的人，还在慢吞吞地选菜呢。
“这个适合做什么？”
“西红柿蛋是不是比较简单？”
“我可以拍黄瓜，拿黄瓜，拿黄瓜！”
是啊。
以前做什么的？
程粤目光微沉，紧紧扫视着镜头里的少女。
这个完全不一样的江簌，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向老先生刚切完青椒、茄子和土豆，抽空往这边扫了一眼：“您这手啊，放过去，那不到战场上当军医可惜了。”
这时候其他嘉宾慢慢围过来了：“簌簌，你还会做菜？”
江簌：“算……会吧。”
弹幕里的欢声笑语一直维持到，江簌把她切的肉、菜，一起丢到锅里，加水、加油、加盐，开始煮。
向老先生忍不住问：“这就是你会做的菜啊？”
江簌：“嗯。”
她以前也这么做。
有一次，组织把他们丢到了一片山上，磨砺他们的生存能力。
老师教她，时间就是金钱，野外生存，不要消耗无谓的体力和时间。
于是江簌抓到鱼，去鳞片剖腹，就可以开始烤了，连调料都不需要。抓到山鸡，用火连着一块儿把毛烧掉，鸡肉烧熟，也就可以吃了……
他们所学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两个字：生存。
一直到最后，组织也没有过要请大厨来教他们厨艺的念头，能吃得下，活得下去，就行了。
江簌后来也曾经想过，为什么花时间教了那么多乐器、舞蹈、语言……却不教这个呢？
大概是因为人活在这个世上，所求的就是衣食住行。
衣、住、行，要靠钱。
而食，靠手就好了。
一个人，如果食欲得到了满足，心态就会平和，还怎么更好地成为组织手里的那把刀呢？
只有当什么好东西，都只是见过，而未曾亲自享受过，才会产生更强烈的欲/望。
“我来我来。”向老先生连忙说。
他笑着道：“我们那时候，没什么吃的啊。过了两年，产量提上去了，但这品种还是少啊。那北方吃不着南方的菜，南方吃不着北方的，这来来去去就这么些……那就得花心思琢磨啊，这地瓜，怎么得给做好吃咯。这土豆，怎么给弄点花样出来。”
江簌也就乖乖让出了位置，只在旁边给向老先生打下手。
等这边做好了之后，那边才刚热锅呢。江簌将菜端上桌，转头轻声问：“一起吃吗？”
“不了不了。”大家连连摆手。
江簌的表情其实并不丰富，但她的眉眼仿佛天生多出一丝忧郁，使得她坐在那里，看上去好像有些可怜巴巴的失落。
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平。
程粤就不自觉地掐了下指尖。
倒不止是因为她在镜头前的模样。
而是因为……他看着江簌刀工很好，却不擅长做菜的反应，隐约勾勒出了一点她过往的生活轨迹。
她会觉得包子好吃，不是因为她在别墅里，保姆照顾得不够尽心。
是因为她和原本的江簌就是两个人。
原本的江簌，从山区离开之后，过的是不错的生活。具体怎么样，程粤不太清楚，他很少过问。但她至少比别墅里伺候着她的女佣和保姆过得好，比无数还念不上学、吃不上饭的同样经历的山区女童好。
而这个江簌，或许有着相同的出身，但经历却完全不相同。她的生活谈不上精致这两个字，只有最首要的――活下来。
她可能吃过苦，所以好上那么一点点的东西，都会让她感觉到满足。
程粤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因为他失踪被绑架的那一年里，过的也是这样的生活。
程粤骤然出声：“把这段时间里，从江簌参加第一期选秀节目开始，所有的视频，相关信息，都找出来。”
他需要进一步确认自己这个猜测。
说出去，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像是臆想。
可神经病有臆想，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他觉得有可能，就够了。
程粤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视频里的少女。
这一期节目很快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程粤赶着去开会，也就暂时将这些疑问抛到了脑后。
其实就像弹幕猜测的那样，江簌的确马上又上了热搜。
#江簌的粉丝#五个字，很快就吸引了大量路人点进去。
一开始大家抱着的是，哦，难道江簌的粉丝也开始作妖啦？什么瓜什么瓜我要去看看。结果点进去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八卦论坛跟着又又又开了帖子。
《来涛一涛江簌的这个粉丝》
LZ：真不是水军=-=，江簌的这个粉丝很有来头的。
LZ：别歪楼，我给你们放图，这是那位粉丝的正面照，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细节？
LZ：急死我了，你们认不出来吗？这老爷子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可郑重了。你们再看这张照片。他把衣服递给江簌的时候，上面有什么在晃？
LZ：不止，我还有个猜测，但是不敢往那边猜。
帖子里一下火热了起来，很多人都开始追问，还有个什么猜测，但楼主死活不肯再说。
帖子里的内容，倒是没多久就被营销号搬上微博了。
但这时候关心老爷子身份的不算多，反倒是老爷子在节目里和江簌的对话，一下又引起了大范围的转发、讨论，再度出圈。
为什么呢？
因为最近恰好有医院挂出了新规定，冬天到来，传染病频发，会考虑取消现场挂号窗口，建议多在手机APP预约挂号。
这事儿，本来就刚引起了质问：
老年人和底层没有智能机的民众，该怎么办？
#老年人正在逐渐被飞速发达的社会抛弃#这个话题，引爆了全民讨论。
网上热议且泪目的时候。
江簌正和向老先生说拜拜呢。
向老先生快乐地揣好了签名照，还有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写着江簌的手机号和微信号。
赵秋赢都想张嘴说，外公，你这叫私联了。
向老先生哪儿知道那些东西？他听徐大志说给他准备了伴手礼，还把那个粉粉的，印着独角兽花纹的伴手礼盒一并给带走了。向老先生这会儿坐在车上，都还激动未消呢。
“这个小姑娘我喜欢！太喜欢了！厉害，有劲儿，有当年你外婆那股劲儿……”
赵秋赢愣了下，低低应了声：“嗯。”
向豫很少提起自己的亡妻。
尤其赵秋赢出生得晚，就更少听他说了。有时候不小心提起来，还会被赵太太拍一下肩，让他别戳外公的伤心处。
“你陈婆婆还记得吧？当年你外婆跟你陈婆婆她们……那时候还搞什么娘子军的……一个个的，都厉害。都年纪小着呢。”不过说到这里，向老先生就忍不住皱了下眉。
“那时候咱们是没办法的事，但是这个江小姐，在这个年代，年纪也不大……怎么会这么多呢？好像是，吃过不少苦头的样子……心性还没歪，不容易哦，不容易哦。”向老先生说着，不由面露几分可怜之色。
赵秋赢也心说，是啊。
她还格外的提防独立。
让人很难想象，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向老先生很快就又兴奋起来了，他说：“我要回去学那个微信……还要教教那帮老东西，嘿，我肯定学得比他们快。我都跟小江说好了，下次她要是还要找朋友上节目，就找我！我给她推荐！”
赵秋赢哭笑不得。
您这不是瞎掺和吗？
赵太太知道这件事，都是两天后了。
谁叫向老先生跟着上热搜了呢？
别的那些常关注娱乐圈的，就不免和她提了一嘴，可把赵太太气坏了，回去还吵了一架。
“小秋，我可以支持你进娱乐圈，我也可以反对。”赵太太冷冷往桌旁一坐，“你和你哥哥，没一个省心的。”
“我哥怎么了？”赵秋赢把战火顺势也就往赵博昂身上转了转。
赵太太说起这个事，还觉得烦躁呢。
“前天，有个娱乐圈里的，姓什么董，大着胆子凑到我面前，说要和你哥哥结婚了。我让她滚，她还反过来，阴阳怪气地和你哥哥说什么，指责我这个当后妈的。我当后妈怎么了？我看你哥哥不太清醒，你最好，别学着你哥哥一样不清醒……我不许他干的事，一样也不会许你干。到时候，你哥哥自然就清楚，我对他到底是不是有外心！”
赵秋赢抿唇，没说话。
不许干什么？
不许找娱乐圈的女友吗？
赵太太看他沉默不语，一下被点起了火气：“你不会也跟他一样吧？这个圈子里的女人有什么可玩儿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里，忙家里的事？”
赵秋赢：“我本来也打算退了。”
这下轮到赵太太傻眼了。
这么容易……就答应退了？
这边赵家的纠纷，外头人是不知道的。
江簌回了剧组接着拍戏。
她一个女三号，哪怕加了戏，戏份也不重，自然不需要时时刻刻守在剧组里。
这时候剧组已经火速剪出了第一版片花，先放出去预了个热，给粉丝一个甜头先吊着。
徐大志一看片花出来了，就连忙和江簌说：“你得上微博营个业啊，你看看你微博都快长草了。”
江簌的微博，现在还只有孤零零的三条。
第一条是，我是江簌，我来到微博了。
第二条是成团夜当天转发的节目组的。
第三条是团综开播转发的节目组的。
江簌会的东西很多，但营业不太会。
不过可以学，唔。
江簌摸出手机，却是先收到了微信消息。有新好友加她。江簌点进去一看。
「验证消息：我是向豫」
是赵秋赢的外公，她的粉丝。
江簌动动手指，通过了验证。然后她的手机就又一震动，她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
向豫：
他的微信头像就是自己的5寸照，微信名就叫向豫。
江簌打字：
然后再低头一扫，只见群里面稀稀落落加了六七个人。
每一个人的头像都是自己的5寸照，微信名也全都是真名，一溜儿扫过去，全是赵XX、刘XX、关XX……
哦不，还有一个。
就这一个名字叫。
祝你平安：傻/逼。
祝你平安：谁上网用真名？
然后其他人就开始围剿他了：
这大概是打字速度不太利索的。
江簌想了想，暂时没有掺和进去发声，转头去微博了。
她翻着评论区，开始一条一条回复。
江簌顿了顿，她很少接触这样直白的表达。她慢慢敲击屏幕：
江簌：？
江簌想了想，打字回复：
江簌一条一条实在回累了。
因为她的评论好像翻不到头一样。
江簌揉了揉手腕，放下手机，转身去拿iPad继续看舞蹈视频。
这头微博却又炸了锅。
这是前面画风还比较正常的。
后面一下就全部恍恍惚惚红红火火了。
正好这时候徐大志过来，问江簌：“营业了吗？”
江簌：“嗯，营业了。”
徐大志马上掏手机一翻：“……你没发新微博啊？”他心底嘀咕着，是不是下回得好好教教她怎么营业？
江簌：“没发，回评论了。”
徐大志叹气，心说这样倒也不是不行，就是肯定没发新微博的效果好啦。
徐大志刷新了一下页面，结果就看见江簌又上热搜了。
徐大志点进去，吃完了这个瓜。
“……算了，以后就这样吧。”
江簌这个名字，可能就自带魔力，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度！
江簌复习完舞蹈视频，就立马又接着拍戏去了。
这时候程粤才刚处理完手边的事务，坐下来，打开邮箱，里面是秘书搜罗来发给的他，所有有关“江簌”的视频、资料。
先从第一期开始2倍速看起。
等到了江簌的部分，他才会调回正常速度。
最后是广告视频。
他看着江簌驱车俯冲而下，就好像一头朝他扎了过来。
程粤的心脏在那一刻都猛地攥紧了，直到看见车平稳落地，他的心脏才骤然一放松。
他没有合上笔记本，而是把秘书发来的，粉丝们的剪辑视频，又反复播放了一遍。
她绝对不是江簌。但她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说明她过去也叫这个名字。
她精致美丽，孤冷、漫不经心，凌厉且理性，她会很多东西，她所拥有的所长，可以令她毫不客气地藐视一切。
可她还保留一分少女的天真。
这分天真让她容易满足，却不会让她去干蠢事。
是鬼上身吗？
可如果是鬼。
那就代表着……她死了？
死了，才会来到这个江簌的身上。
又或者，仅仅只是平行时空里，两个走上不同故事线的江簌？
但不管是哪一样，有一样可以很确定……
程粤合上笔记本，发出“啪嚓”一声轻响。
她不是白眼狼。
程粤给江簌拨了个电话。
这时候江簌正在微信群里发消息：
向豫：
江簌不太擅长加入这样的对话。
她学到最多的和人交往的方式，是欺骗，是谋杀。
江簌顿了顿，选择先接起了电话：“喂。”
“明天吃什么？”程粤问。
都会主动来问了？
是个好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