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她变成了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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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夫人回(没什么情不情深。...)

夜风中,谢无妄从传音镜里飘出来的声音异常凉薄。

宁青青没想到他会回复,也没想到乍然听见他的声音,她的心脏竟还会酸痛难当。

她虚弱地咳嗽起来。

章天宝的额头渗满了冷汗,苦笑不迭:“夫人您这是何苦哇!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伤着了夫人,这可真是万死难赎啊!”

“飒——”

一道清亮的剑光划破夜空,佝偻的身躯轰隆一声落在了宁青青面前,巨大的酒葫芦险些甩到她的脸上。

宁天玺到了。

青城剑派众人陆续赶到,将宁青青护在正中,个个摆出准备拼命的表情。

“误会!误会啊!”章天宝双手直摇,抬脚去踹身边的属下,“舞刀弄剑做什么,还不给我收了!通通收了!宁掌门,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这事儿,真是误会呀!”

两位师姐一左一右搀住宁青青。

她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

宁青青醒来时,看见帐顶悠悠转了两圈,然后渐渐在眼前稳固下来。

床边坐着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在轻声向另一个人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宁青青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这道身影,怎么看都是二师姐武霞绮——嗓门最大、脾气最爆的那一位。

为了不扰她休息,二师姐竟能这般压着性子低声说话?宁青青不禁有些热泪盈眶。

“二师姐……”

武霞绮陡然回头,惊喜地张开了嘴巴。正要说话,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抿住唇,憋了下,压着嗓门轻声细气地说:“身体怎么样,小青儿?你睡了整整两日,可有不适?”

宁青青后背一阵酥麻,见鬼一般瞪着武霞绮。

这怕不是被夺舍了!

难怪这次回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是少了武霞绮的大嗓门。

从音波震鸟到小鸟依人,不知道二师姐究竟经历了什么。

木轮声响起。

宁青青循声望去,双眼不自觉地一亮。

原来屋中还有另外一人。他坐在轮椅上,身着青衫,面色较常人要苍白些,身形也要瘦削些,一双浅棕色的桃花眼清澈得可以照出人影,俊秀的鼻梁和嘴唇,浑身上下道不尽斯文。

风度翩翩,温润如玉,说的便是这样的人。

武霞绮轻声细气地介绍:“这位是药王谷少谷主,音朝凤。师父重塑剑骨之后,便一直是他照看着。这两日也是他在给你治伤。多亏少谷主在这里,小青儿你才能这么快痊愈。”

药王谷修医道、药道,医者仁心,在仙门中是最受欢迎的门派。药王谷谷主与宁天玺是故交,这次宁天玺重塑剑骨,谷主亲自看诊过后,留下少谷主常住青城山助他调养,可谓诚意十足。

“多谢少谷主。”

宁青青偷瞥了武霞绮一眼,看着她飞红的双颊、躲闪的视线,宁青青忽然便明白了自家二师姐嗓音失常的缘由。

二师姐喜欢上了这位少谷主。为了一个人,敛着性子,变得不像原本的自己。

宁青青心头五味杂陈。

“淮阴山的章天宝章洞主送来了不少珍稀药材。”音朝凤道,“你师兄师姐们不放心让你用章洞主的东西,全便宜了我——既怀疑那药材有问题,自然不好意思卖给我,只能白送。”

年轻男子的声音温柔清澈,很好听。笑起来好看极了,眼睛和唇角都弯着,让人不自觉地心生好感。听他说话的语气,也是个坦荡爽快的人,着实讨人喜欢。

难怪把武霞绮这朵喇叭花都变成了含羞草。

说笑之后,音朝凤正色说起了医嘱:“宁道友灵力透支过度,心脉又受了震荡伤害,问题可大也可小。按时服药静心调养的话,百日便能恢复如初。切记切记,万万不可心绪震动太大,否则有心火炽茂之危。”

心火炽茂,严重了便是走火入魔。

这位年轻的医者已看出来她心中淤积了太多的负-面情愫。

“我明白。多谢少谷主。”宁青青颔首。

她既醒来,音朝凤便无需再守着。他先天体弱,这两日也熬得够呛,抬手揉了揉黑眼圈,他推着轮椅,吱呀呀挪向外头。

到了门口,他下意识地侧了下头。

门外的阳光洒在他的青衫上,他背着光,侧颜轮廓隽秀无双。

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默了片刻后,他微微垂头温雅地笑了笑,然后再不停留,滚着木轮离开了竹屋。

“是个很温柔的人呢。”武霞绮感慨万千。

宁青青点点头,愣怔片刻,忽然便笑了。

从前当真是一叶障目,以为这世上除了谢无妄之外,再无好男儿。

想到谢无妄,她神色微滞,迟疑着开口:“谢无妄他……来过吗?”

“并未。”武霞绮面露同情。

宁青青不禁蹙了眉。她倒是没有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会来探望受伤的她,只是,他既知道她手中有章天宝行凶的证据,为何竟无动于衷?

难不成,他当真无条件信任章天宝?

“小师妹已将物证交到师父手中了吧?”宁青青问道。

武霞绮点点头:“那半截断簪上的竹叶纹异常精致,并非市面上的寻常手工,应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宁青青开心之余,难免有些忐忑担忧。

“近日定要加强防备,注意安全。”她惴惴道。

武霞绮笑起来:“小青儿啊,你可真是白跟了道君这么多年!非但没有半点嚣张跋扈,怎么反倒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我们的竹叶青哪去啦?”

宁青青忍不住反唇相讥:“你在少谷主面前大小声试试?”

武霞绮狠狠一噎,俏丽的脸蛋霎时通红。

她跑了,没回头。

这一整日,都没人再来。

*

宁青青本以为自己醒来之后,师父和其他师兄师姐都会轮番过来探望,没想到接下来一连几日,除了按时送药过来的闷葫芦八师兄之外,她竟是一个人也没能见着。

连武霞绮也没有再出现。

“应是忙着查那簪子的事情吧……”

宁青青失神地望着帐顶。

其实,她本来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

*

天圣宫。

玉梨苑。

女子痴痴地凝望着那道令人目眩神迷的身影。整个世间最为至高无上的男子,竟还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她不明白,他分明已为了她,把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道侣赶下了山,可是为何这么久过去了,他却依旧对自己不冷不热?

与他说话,他都会淡笑着简单地回应,偶尔也会把目光投在她身上,黑眸深邃,似探究、似琢磨。可是每每她借故往他身上贴,他总会轻飘飘地掠开。

短短几日,她已摔了七八跤,却连他一片衣角都摸不着。

为了能来到他的身边,她听从义父的吩咐,让绣娘在自己额心绣了红梅,一针一针,多痛啊!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总不能换个两手空空吧?

再这么拖下去,等到那个道侣回来,事情只会更加糟糕——一定要快点让道君尝到自己的滋味才行,多年专为男人精心调-教出来的身子,只要他碰上一次,必定能叫他食髓知味。

就差那么一点!便能成为人上之人!

她银牙暗咬,目光渐渐落到了窗中的男人身前。

他难得回院子,每次回来,大半时候都在看那盆蘑菇!

若是……若是……若是没有它,他的目光是不是就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呢?

念头一起,便如百爪挠心。

她缓缓抬起头,发现今日的阳光异常灿烂。

蘑菇那种东西,经不得晒吧?

她敛着眸,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恭顺。

看着男人踏出正屋,她急急迎上前去,柔弱体贴地开口:“道君,夫人还不回来么?要不然妾身去向夫人好生赔个不是,让夫人消消气,别再与道君闹别扭了。这般下去,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么,多损道君的颜面哪。”

“莫要多事。”他温柔含笑,语气也无不妥,但不知为什么,三伏天里,竟让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是。”她温顺地垂下头,露出白皙的后颈,以及背上大片肌肤。

他却一瞬也未驻足,径自离去。

若是旁日,她少不得要失望委屈,不过今日看着他远去,她却是兴奋地掐住了掌心,压下剧烈闪烁的眸光。

倘若没了蘑菇,他放在掌心把玩的,便该是自己的好身段了……

只是,那蘑菇在正屋。

前几日,她曾试着穿上一件半透明的衣裳,悄悄接近正屋,想要爬到他的床榻上。

不想才到门口,便被他似笑非笑地拦了下来,当时他语气温和,开玩笑一般说,踏进去会死。

这个男人的心思她不敢仔细琢磨,虽然并不觉得进去就会死,但她知道忤逆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便没敢以身试法。

今日,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白玉山道尽头,脑海中翻腾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根本按捺不住。

她的心脏怦怦乱跳,趁他不在,快速潜入正屋,伸出颤抖的手,捧住那只玉盆。只是悄悄晒一晒,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簌簌!”

这朵蘑菇仿佛知道自己霉运当头,整个帽子瑟缩起来,几乎贴到了杆杆上。

“总憋着,要憋坏的呀!”她轻笑着,将它捧了起来,娇俏地旋了个身,“小蘑菇,我带你去晒晒太阳!”

一回头,便见阴影兜头罩下。

她险些撞在了他的身上。

“道、道、道君……”

他温柔地笑了笑,垂眸看她。

“我口出之言,便是律法。”他不紧不慢地道,“不要踏进正屋,违令,当诛。怎就不放在心上。”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像在念诵一段刻在石碑上的,很无聊的字。

广袖一动,蘑菇落回他的掌心。

“道君!”她花容失色,心跳凝滞。

他转身,平静地将蘑菇放回原处。

“簌簌!”它得意地展开了菌帽。

可怕的直觉攫住了女子的心脏,她不假思索,将身上的纱衫猛地褪去,露出玉雪般的身子,娇呼一声:“道君饶命!奴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奴的身子,是精心……”

他回眸,望了她一眼。

就像在看一截毫无生气的木头。

下一瞬,连人带衣裳消失在烈焰之中。

有那么一会儿,玉梨苑静得像冢。

谢无妄眉目不动,传来了浮屠子,令他把整个庭院仔细清洁干净,不得留下半丝异味。

堂堂右前使忧郁地挪着圆滚滚的身躯,开始了扫洒工作。

很快,他便发现这院中少了个人。

清洁完庭院,聪明的浮屠子掂着胖手凑到了谢无妄面前,把自己的脸笑成了一只圆圆的金元宝。

“道君,还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属下去做?”

谢无妄漠然瞥了他一眼:“莫要多事,跑到青城山说些不该说的话。”

浮屠子立刻作揖劝道:“道君哪,属下觉着,该是时候接夫人回来啦,少了夫人,这院子都没活气儿!再说夫人受了伤,可经不起迁宗的折腾啊。道君与夫人鹣鲽情深,为那些子人与事别扭着,实不值当!”

谢无妄淡淡一哂,声音轻飘飘地浮起来,如月光般寒凉:“用玉梨木养了三百年的小东西,都腌入味了,弃掉可惜,没什么情不情深。”

“是是是,那属下这便动身前往青城山啦?”

“急什么。”谢无妄眸光冷淡。

顿了片刻,才缓声道:“明日再去。”

“……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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