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星坛中她多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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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过年

江市,华民村。

华民村是国内最富有的村子,号称“天下第一村”。

村民靠纺织业走工业致富的道路,发迹于八十年代。

如今,家家户户都盖上了大别墅。

村子中拥有星级酒店,小型公园,田园广场,电影院,游泳馆等,设施配套不亚于大城市,可以说是十分霸气。

华民村不足千户,可村级集团企业,季纺集团就拥有上万名外来务工人员。

这季纺集团便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农民企业家季万里一手创办。

季万里就是季岩的父亲。

季岩乘坐的士回家,穿梭在别墅耸立的村落间,可见窗外村道上停满了车辆,还有不少奢侈豪车。

最终,的士在村内那幢最壕的季家三层大别墅面前停下。

季家大院铁门外头打扫得干干净净,两侧整齐排放八盆橘子大盆栽,橙红热艳。

门头两侧挂上大大的红灯笼,迎风正飘,映衬着辞旧迎新的大红春联,充满了喜庆的年味儿。

季岩低头用微信付了款,又向的士师傅道了谢,然后单肩背着行李包就下来。

他轻车熟路,并没有在门前逗留,而是直接迈开步子就往里走。

进入主大门先是一小段园林小径,右侧是一宽大的豪华汽车棚,那里头正停着他父亲季万里干净油量的黑色大奔。

大概年跟前家里的员工也都回老家过年去了,所以大院内并未见着人影。

只在他往大别墅门口走去的时候,却见有位两鬓花白,体形微有宽胖的背影,正爬在塑料凳上,够着门头上方,贴着对联。

季岩一见,连忙迈腿跑过去。

“爸,这么高你怎么自己爬啊?让我来。”

季岩说着跑到跟前,随手将肩上的包扔地上,慌的去扶着凳子,让季万里下来。

季万里虽然六十出头的人了,但身子还算灵活。

季岩的突然驾到,他低头瞄了一眼,口中慢条斯理的并不惊喜,“我不自己来,难道等你啊?等到天荒地老?花开花谢?”

尽管季万里的口气波澜不惊,但却充满了斥责和抱怨。

多亏季岩底子厚,习以为常的就绕过锋利,“我是说你可以叫司机老张帮忙嘛。”

“今天都三十了,人老张不用回家过年啊?还守在这干嘛?”

父子俩刚说了两句,就听屋内季岩的母亲方兰清脆的嗓音喊着,“岩岩?岩岩回来啦?”

随在声音的背后,方兰兴匆匆的从屋里快步走来。

方兰虽然比季万里小不了几岁,但性格开朗,保养得也好。

一头乌黑的烫发,眉眼间带着喜色的笑,精明的眼神闪着光,看上去跟四十来岁的知性白领没有什么两样。

“妈,回来了。”

见到季岩,方兰可没有季万里那么的泰然自若,喜怒形于色,诠释着人逢喜事精神爽。

“太好啦,快,快帮帮你爸,马上都年夜啦,厨房里也好些攀高爬低的活儿没人做呢,该你出马啦,儿子。”

“怎么,梅姨今年也回老家过年了吗?”

“是啊,是啊,梅姨和老张都各自回家了,就剩我们俩。你要再不回来,我们两个空巢老人就可就得捡些蛋来孵了。”

方兰扬着笑调侃。

季岩听罢,对着调皮的母亲,他翻着白眼怼了回去,“妈,你就省省吧?于飞那个蛋今年也回家了。没办法,只能让我这亲生的回来陪你们啦。”

“啧!”方兰嫌弃的甩了季岩一巴掌,“怎么说话呢?要不是你小心眼不同意,我们俩早认于飞当干儿子了。”

“哪是我不同意?还不是你怕认了干儿子,真弄丢了我这亲儿子。再说,我现在跟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分别?有时我还怀疑我是不是捡来的?”

“呵呵……”方兰冷笑了声,“那你可要好好反思反思。”

母子俩话语投机,性格不羁,互侃了几句。

方兰又催着,“快快快,上去把几封对联给贴了,然后进来帮我包饺子。宗里的亲戚知道你回来,一回儿中午饭要过来聚餐,大家好好聚一聚。”

“哎。”季岩答应着就跳上塑料凳,抬手贴对联。

春节是个亲人团聚的日子,不管是在家经商的,还是到外务工的,宗族里的血亲兄弟姐妹都回到老家,

齐聚一堂,走家串户,聊续工作,生活以及家庭,谈侃日子人生。

辞旧迎新,阖家欢乐,大团圆,正是春节的意义。

老季家是村里响当当的企业领头人物,在宗族里毫无疑问是代表人物,受大家尊敬。

亲戚们把这顿中午饭定在这座最好的大宅院里,当然是看在季万里的面子上,也为恭维这季纺集团唯一继承人季岩的身份。

所以,听说宗族里的堂兄弟,堂姐妹们要来他们家聚餐,季岩勤快、麻利,去帮衬父母收拾,为迎接七大姑八大姨们的到来。

张贴完对联后,季岩将自己的行李扔回房间,又急急匆匆的去厨房帮方兰包饺子。

季万里则在屋外院子内张罗座椅,摆了个大长宴,为大家族铺开团圆的场面。

*

宗宴坐席上,季氏家族的兄弟姐妹不论辈分,数十人吃喝礼敬,东拉西扯,相互聊侃着,热热闹闹。

院子内,奔跑玩耍着男童女童们,大年味倍增。

大家聊着经商的辛劳,养儿育女的苦困,读书成长的压力,各家有各家难念的经。

既然今天宗宴做东的是季万里家,那么,更多的话题便围绕着难得一归的季岩。

万箭齐发,他便成为众矢之的。

“季岩,现在外头干的怎么样?”

“听说你搞科技,到底什么科技啊?是电脑网络,那些吗?好挣钱吗?”

“哎呦,你毕业不少年头了,还没想通回来帮你爸呢?子承父业那是理所应当的。你就回来,到季纺集团当个片区经理,先给自己定个1000万的小目标开始。”

“现在社会发达,我们的老产业干不动了,季岩是想弄些高科技,帮助家里企业转型啊。”

“不管怎么说,拿资产来说话。季岩,你就说说,你在外面奋斗这几年,攒了多少吧?”

坐席上,季岩那张脸就跟演员似的——

笑,不管大家问什么,说什么,除了动筷吃饭外,就是对着大家乐呵呵的笑。

笑得越热情,他们就越觉得他没有在敷衍,甚至说是虚心、接纳,他们说的都对。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逢过年大家聚在一块,非要对他来一股集体检阅,审判。

说白了,这就是他的一个自取其辱的环节,一场没有硝烟的批斗大会。

不仅叔伯婶姨,兄弟姐妹们乐此不疲的围绕他展开话题。

季万里也不安分来凑热闹,借着大家的围攻,他对亲儿子,可一点儿也不客气。

“赚什么啦?不知天高地厚,出去能养活自己就不错啦。从小就看他有慧根,功课从不让我操心,顺顺利利一读就是十六年。本来还指望着他能在学术上钻研,好好读个博士学位回来。你看结果他,上了大学才怀疑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爸……”季岩可怜巴巴又不耐烦的目光,“老生常谈,还耿耿于怀这事呢?”

“季岩哪,你也别怪你爸恨铁不成钢。老实说,咱们季家祖上可都是农民,真没读出来个知识分子。想当初,如果你肯听你爸的话,好好读书,那现在混个教授多有面儿啊?”

“季教授……,哇,我们季家要是有这样的人才,可不得在人前夸耀一番?”

一语激起千成浪,刚被亲戚们盘问工作,要挟继承的事,现在又连番声讨他的不争气,没给季氏家族奋斗个高学历来。

他低头捂着头昏脑涨的大脑啊,谁能来救救他?

一旁的方兰呢,一手揣着瓜子,慢条斯理的掐着,一个个啃,洋洋自得,不为所动。

瞧吧,不争气的儿子,不用她出马,都有一大波人代为教训他。

看他在四方夹击的这种压力下能不能长点儿脸。

“哎,季岩,你是92年的吧,今年过年可就27岁了吧?”

“噢,呵呵……”

笑,季岩点头,十分热情。

“不过按老家算法,虚岁都28了。”

明明未满,就26.5岁而已,莫名又给他添了一岁。

“谈女朋友没有啊?就算事业上半桶水也没关系,毕竟季纺集团是你的后台呢。”

完了完了。

事业、学业吊打完毕后,又开启新一轮的惨虐戏了。

季岩感觉额头冷汗直冒。

一旁的方兰仍然神清气爽,默不作声,并且还暗地里憋着坏笑呢!

“就是啊,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三心二意,吃不得一点委屈,这样是没办法磨合,白首到老的。”

事业学业的话题以男人为主,女人为辅的方式追讨。

而恋爱婚姻的话题,换上来另一波讨伐者,女为主,男为辅。

“是啊,季岩,28岁真的不小了,大龄男青年了,再晚可就剩男啦。你要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发展一份稳定的感情。你看你爸妈三四十岁才生一个你,他们多不容易,现在同龄的都抱上孙子了,你可得有个计划呀。”

“哎,你看季愗。”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怀里抱着个三四岁女娃的季岩堂弟身上,“季愗93年的,比你还小一岁,今年都生二胎了,一男一女呢,多好……”

就结婚生子这个话题,大家七嘴八舌又聊侃了个遍。

此刻的季岩坐如针毡,恨不得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无奈啊,从中午开始的宗宴,一直到下午,基本百分之七十的话题都落在他身上,喋喋不休。

他能怎么样啊?不管是长辈还是兄弟姐妹,他一个不参与家业的人,有脸回来就不错了。

哪还敢当众有异议?

只是,从回到家的这几个小时过去,看到眼前热热闹闹,充满年味的场面,其实他的心里却怀着远方的牵挂。

喧闹的宴席中尽管万夫所指,但他皮子厚,换个角度感受到的是百姓家烟火气。

至少,有这么多人关心你几岁,有婚配否,事业可顺?

全都是没有恶意的关怀。

这正是一人奋斗在外,整年后得到的回报。

只是,谁来关心她呢?

她说今年不回家,也没有跟家里通电话,可见,她的处境多么孤独。

大年三十的这一天,她只能一个人在一间陌生的房子内,望着窗外,过着寒冷孤寂的荒年。

越是想着这些,季岩心中的牵挂就愈发的浓烈。

趁着大家口中都有话语不得闲,他悄悄从兜里取出手机来。

此时时间差不多两点,距年夜还有几个小时。

手随心动,他翻找当天的航班信息。

巧了,今天江市飞京市最晚一个航班是四点半。

只是,这只有两个多小时了,他即便有心,可是赶得上吗?

随着耳边七姑八婶,三叔四伯们怎么吵吵嚷嚷,可他,却一直低头心不在焉的玩弄起了手机。

最后,大概两点多的时候,大家终于是散了场。

季万里与方兰收拾着碗筷,季岩在旁帮忙整理桌凳。

季万里交代着,“季岩,收拾好这些,你就整理一下自己,穿好看点。晚上咱们去你大伯他们家吃饭。”

“啊?还吃?”一阵苦愁袭来,他可不想再被审判。

“那能不去吗?大年夜的,吃好了饭,还得挨个到各家去拜年。”

哇去,季岩只感一股提首示众的错觉,被亲爹拎着到处溜。

不过过年不就是这样吗?就算习俗繁琐,可回家来就得入乡随俗呀。

方兰早发现季岩的苦耐了,可她就是不说。

趁着大好的机会更要趁机嘲讽他,“还有啊,给晚辈们的红包,你都准备了吗?你一个工作人士,一年到头,荣归故里,可不得风风光光的给孩子们封个大红包?”

“啊,有有有。”季岩说着朝房子内望去,“妈你也太小瞧我啦,我都准备了崭新的现金,一会儿你借我一点儿红包。噢不,我把钱都给你,你看着办。”

看来他不只人回来了,还是带着心意的,不至于那么狼心狗肺。

方兰这才饶了他,“行行,只要是你自己的本事,妈就不挑你的刺儿。”

家中亲戚们的审判虽直接粗暴,但落在肩上一般不会有伤。

但是季岩却清楚,面对亲爸亲妈,血浓于水,有些责任、义务,就算时间冷却,却还是化解不了症结的。

家业,他的事业。

这两件事一直是他和父母之间难以协调的问题。

每一年的逃逸,只会增加下一年的沉重。

年年有余,余的是他和家里一直无法谈妥的亲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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