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岩从游乐场内走到停车场，刚上车打着火，都还来不及离去，就接到了于飞电话里头这一个惊天霹雳的坏消息。
甭提他整个人一时间也是脸色骤变，难以置信。
在游乐场内出现这种突发事故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再没心思顾着其他，直接从车内跳下来，迫不及待的就跑回项目现场。
此时，120的救护车已经到达，经过及时的抢救包扎之后，救护人员又将伤员扶上担架，抬上救护车带走。
游乐场的负责人此刻已被群众围堵在人墙之内，讨要说法，民愤激荡。
同时惹来更多的好事者围观，拍照、视频，舆论散开，场面一时难以控制。
不用多说，在媒体如此发达的时代，相当直播式的传开，这家游乐场的飞艇事故顿时被曝上了热搜。
望着眼下的残局，季岩怛然失色，他绕过护栏避开前来讨伐的人群，去往水上现场查看。
只见那艘飞艇倒扣在水中央，伴随着水面上的垃圾残留，狼藉一片。
此时项目已被叫停，人气一扫而尽。
一阵风吹来，他闻到的是愤怒的责骂，以及失败的沮丧。
他多么清楚，发生这种事故只怪急于求成，没有经过严苛的试行磨合。
面对顾客的失望，游乐场的利益绑架，他预感到了他耐心投入多年的这个项目面临了最艰难的困境。
果不出所料，没过两日，游乐场方在处理过诸多繁琐的事务之后，大老板还是把季岩叫到跟前，一阵大牢骚来谴责。
“你知道因你的失误让游乐场有多大的损失吗？现在所有的水上项目都被迫停运，连游乐场的门票也创历史新低。这两天集团总部紧急召开会议讨论应急对策，媒体、公关，还有顾客方的赔偿事宜，我们付出的这些代价，责任全都有你承担。你就等着收律师函，准备赔偿责任吧……”
“一项不成熟的技术，你还妄想上市捞金，你就是个无能鼠辈。什么高科技，什么发明？我看你就是招摇撞骗的投机分子。你自己往水池里照一照你这张为金钱不择手段的嘴脸。我真是瞎了眼，会相信像你这样的蠢货……”
季岩相信，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难听的讽刺。
面对眼下的烂摊子，事故追责，游乐场方自然是拼命往外甩，这个死沉死沉的锅稳妥的就往他身上扣，硬着头皮他也得顶着。
一切都没有预警，既定的事实，无从争辩。
*
今天，面对空荡荡的飞艇项目水上游乐区，季岩一个人坐在池边的长凳上低着头，不言不语，整整一天。
太阳下，风吹干了他刚才下水打捞那艘船的一身潮湿。
又晾干了炎热下，他尽心尽力的一身臭汗。
如今，存留在内心里的潮湿，是失去信念的大片汪洋。
像鲜血，永无休止，一遍一遍的泛滥成灾。
那种挫败感是他奋斗在科技道路上这么多年来，前所未有的。
他真的不行吗？
他已经尽力的，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心血，经营了这么长的时间。
可最终，他还是败在了技术的能力上。
顾胖子扬着上千万的赔偿金合同，甩在他的脸上，打灭他最后的希望。
这一年来，投资商不是没有给他机会，都怪他太无能，真的没有办法把这个项目的技术加固升级。
仅一场事故，游乐场方便撤销了他的项目，并将责任转嫁到他的身上。
不过，这也是他当初夸口打包票，让项目顺利上市后所要承担的应有风险。
的确啊，事实证明，他失败了！
因为他的无能，这个项目最终还是以这种结局来收官。
季岩欲哭无泪，第一次怀疑自己曾经的信仰是不是真的狗屁不如？
他像一尊雕塑，就这么失落的坐了一整天。
于飞担心他累坏了自己，买了两瓶水，怯怯的走到他身边，语气轻微的试探着，“老板，你这段时间都忙坏了，不如趁现在歇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季岩仍然低着头，一句话也不发，这更让于飞感到心慌。
因为以往每次遇到挫折，都是他先跳出来鼓励他。
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今天这么的反常哪能不让他担心？
他轻轻的坐到季岩身边，递出手中的水，劝说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一个项目嘛，既然都成这样了，干脆就算了，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折腾。”
季岩仍是不理他。
于飞心中一沉，完蛋了，他真的受打击不小呢，当初那个满怀信念的小子，何曾如此自觉自醒过呀。
以往胆敢小瞧他这个项目，劝他放弃的话，他起码要回十句嘴来驳斥他带节奏，嘲笑他是猪八戒，动不动就要撂摊分行李。
今天倒好，他不但不发火，不叨叨，甚至连回嘴都不屑。
可见，他那是受了多大刺激，要是这事没忙成，还弄坏脑子成神经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飞着急的忙进言，“老板，你就想开点吧？不就赔一千万嘛，赔给他们也就两清了。我们还不至于忙得跟狗似的，还不讨好，到处看人脸色。”
尽管耳边风吹着吧，季岩听不进去那些个毫无用处的劝慰，他宁愿听一些马屁话，都不愿别人来同情他。
见他无动于衷，于飞是真心的不想他为此事愁恼，便大胆建议着，“要不，我跟家里说一声？老老板是不会不管的——”
一提到求助家里，季岩刷的一下就挺直了腰身，扭头朝于飞怒目瞪了去。
于飞惊得慌忙闭上嘴，他明知道季岩是想证明自己才不接受家里的支持，甚至切断财力来源，一心为科技任意妄为。
他现在提出来，可不就是让季岩向家里服软，坦白自己的失败嘛。
当然，这也是他有意的用更大的刺激，去刺激他刚才的麻木不仁。
果然，季岩气呼呼的一把从他手中抽过来一瓶饮料，扭开瓶盖，一仰头，咕嘟咕嘟，豪爽的就一口气从嘴里灌了下去。
妈呀，他这真是把自己当鱼缸了。
于飞吓得在旁猛劝，“啊，老板，慢点，你慢点儿喝。”
季岩不停歇，只花了几秒钟的功夫就把一瓶600毫升的饮料给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