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来到志远科技的办公楼层，柯念刚走出电梯口的时刻，微微拨弄了自己的头发。
虽然她这一身不起色的衣服不能让人眼前一亮，但一隔又是几月才相见，她突然还是介意自己的稚嫩美颜。
带着小许的紧张，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往前走。
刚走出两步，就迎上面前的搬家师傅搬着大件的家具，前前后后从她身边错过。
柯念赶忙往墙边让了让身，等那些人都走光后，她慢慢才走出来。
志远科技门口，屋内的家具被一搬而空，于飞穿着一双居家的拖鞋，一条大短裤，怀里抱着个抱枕，无精打采又伤败的走来。
就在门槛边上，他像天桥底下的农民工，随地就那么一蹲，跟个乞讨的没有两样。
不过他今天这张丧气的脸，也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他就是气不过呀，明明已经上轨的一切，真就这么毁了？
连他都要被扫地出门，变成丧家之犬，一无所有。
早知道有今日，还不如跟老东家回家去种棉花，搞不好还能娶个媳妇儿生个大胖娃娃呢！
这番，真是轮到于飞欲哭无泪了。
这时，柯念轻轻的走来，脸上带着破天荒的惊讶。
她望了望于飞身后那本来设计独特的“志远科技”的LOGO，如今也已经被拆卸下来，不知所踪。
“于飞哥——”柯念小心翼翼，不敢惊扰悲凉氛围的一种谨慎，问着，“这是，怎么回事儿？”
于飞抬起脸，努力张开那对小眼儿，那倒挂的双眉写着一个大大的“囧”字。
“柯念，怎么是你啊？”
于飞沮丧的又低下了头，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委屈得要了命。
“公司，是搬家了吗？”
“什么搬家呀？”于飞带着情绪，气呼呼的说，“那小子把房子卖了，害得我，人房两空了。煮熟的鸭子，我的媳妇儿，都跑了。”
柯念听来这事似乎不简单啊，更何况，于飞是真的带着哭腔。
她着急的忙俯身半蹲到于飞跟前来，“为什么卖房子啊？”
“还能为什么？要赔一千多万，他不卖房哪来的钱？连车子都卖了。我就说搞这项目不靠谱，不靠谱。不听偏不听，现在倒霉的可是我，我现在可是连住的地儿都没有了。”
虽然眼前的于飞值得同情，可一听季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在柯念心中就没有任何事能取代了。
她忽然记起之前于飞无意中就吐露过，季岩的那个项目有问题，只怪她当时急于出国，也没有细问是什么情况。
到了现在她才明白，这段时间季岩鲜少跟她联系，并且让她以功课为重。
原来，真正忙的焦头烂额的不是她，而是他呀。
“于飞哥，那个项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搞成这样，那季岩，他还好吧？”
“你看我都这样了，他还能好到哪去？就是煮熟的鸭子，就嘴硬了。”
于飞愤懑，带着怨气吐槽，一口气毫无保留的把事情经过仔细的给柯念说了一遍。
直到此刻，柯念才真正明白他的事业路有多坎坷，她还一直以为他就像个霸道总裁那样，什么事都手到擒来呢！
现实并非想象，真的颠覆了她想象，她开始埋怨起自己的粗心了。
每一回他都有意的避着她，想要与他保持原来的距离。
就说她过生日的那晚，他为什么亲都亲了，还要故意说对不起？
包括之后，她出国，回国，然后他都尽量提醒她以学业为重。
这不摆明了，他都只是不想让她太靠近，不想让她知道他的困难。
尽管她很是心疼他目前的处境，但话又说回来，就算她早些知道他的难关，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除了在他身边说一些安慰、鼓励的话，她并不能实质性的帮他改变些什么。
大概这也是季岩不希望她参与物质、金钱这些俗事的原因。
她明白，在这方面，都是她太无能。
想当初，在她的家庭遭遇变故，她面临无钱可上学的境地，他不但出面鼓励，还出钱支助她来到这所国家科技最好的大学，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那么，历史在反复，如今是他身陷囹圄，她就在他身边。
她应该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可以为他做点什么。
尽管在钱财上她没有办法，但以她在科学界崭露头角的机会，或许会为他争取一些契机也未可知。
没错，柯念已经不是当初未见过世面的，柔软无力的小女孩，遇事她开始变得稳着，有思虑，有沉淀。
她不再是当初的小白，克服自身不必要的情绪，好好面对才是真的。
既然知道了季岩目前的困窘，她便再次向于飞打听着，“那，于飞哥，既然那个项目不做了，你知道，他现在都在做什么吗？”
于飞垂头丧气，低迷不振，摇着头叹着气，“我要知道他能做些什么就好了，要不是家里让我盯着他，我早都回去种棉花了。”
看来想从于飞这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也是无望了，既然想见他，那不如就开门见山，直接打电话。
柯念不再管于飞像个木墩似的，还在杵在门槛边上继续悔恨人生。
她边离开，边向季岩拨打了电话。
幸好这回他及时接听了，那头仍然是语态不惊，气定神闲，“喂，念念……”
“你在哪啊？我想见你。”柯念直截了当，毫不拖沓。
唯听那头先是片刻的停顿，然后，慢悠悠的说，“我在家里啊。”
“你等我，我马上来。”刚说完柯念就挂了电话，完全不理会他那边是什么反应。
*
朝晖公寓里的季岩站在落地窗边，望着外头的车水马龙，眼光暗淡，悲喜交加中收起电话。
低头间，他望着自己手中那张在圣亚大厦举办的科技峰会的入场券，一言难尽。
这时的他仿佛回到两年前，那时他正坐在科技峰会的坐席上，得意洋洋的向她发去会场内各大金主们畅谈科技事业的门道。
而今天，他又得重走几年前的老路，设法混进入这样拥有科技领域大佬们商谈合作的集中会场，为他的项目再次出山拉投资。
确实，他觉得自己在长跑了一圈之后又跑到了起点。
今天她这么匆忙的要来找他，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或许她只是习惯性在久别几月之后，回家来探望长辈的那股孝心。
也罢，至少她还知道他对她有恩，她懂事的还记得这份情就很好。
扭头间，望着家里被他折腾得有些凌乱的画面，季岩顺手把那张入场券搁到茶几上，转身去收拾了一下屋子。
至少，他不能让她看到他不修边幅的一面，好歹也得让整个家居干净怡人，才配得上她多不容易来的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