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先生的迟来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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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风筝断线

生活完全变成了单调灰暗的颜色。

叶梓茜原本曾以为失去虞渊的生活,只不过是恢复到和从前一样。

并不会有太大不同。

在虞渊还并未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的时候,她的十几年不也是好好的过来了吗?

而和虞渊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应该只是无足轻重的吧?

叶梓茜一直是这么欺骗自己的。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紧接着而来的还有叶铮延的离世,让她的整个世界都轰然倒塌。

叶梓茜是在霎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倚靠。

变成真正意义上所谓的“孤苦无依”。

当初在追求虞渊的时候,叶梓茜的确也是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孤傲勇气。

即便是到了后来叶梓茜费尽心力地把人追到手后,她也曾天真的认为——

哪怕有一天虞渊不喜欢她了,她一定也可以笑着离开他。

但叶梓茜从来都不知道一段关系的割舍是可以让人这么痛的。

她也无法预料到他们两人的分别会是如此。

几近称得上是惨烈的。

令她每每光想起就会觉得窒息。

叶梓茜曾经对虞渊说过——

她会陪着他,会对他好的。

而如今的叶梓茜甚至已经失去了对自己好的能力,仅剩的一点安全感都变得残破不堪,又何谈去给予呢?

她的整颗心都贫瘠得厉害。

叶梓茜害怕走过熟悉的街道。

甚至害怕一场寒冷的雨去勾起凄凉的回忆。

叶梓茜更害怕自己无论去到哪里,无论走过多少的地方——

都放不下心头的那个人。

安淑雅执意要资助叶梓茜读书,并非是看在叶梓茜是自己女儿朋友的份上。

对于这个孩子,安淑雅是当真觉得心疼,也是真心想要帮她。

在叶铮延这件事,安淑雅无力帮上些什么,应该说,她还曾经给过叶梓茜希望——

却又让她的希望破灭了。

安淑雅的心中是当真觉得有所亏欠。

经济上的资助对于现在的安舒雅而言,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也不会给她增加丝毫的负担。

但叶梓茜却是三番两次地拒绝了。

“阿姨,是真的不用,我这里还有一点积蓄,足够负担得起我自己的学费了。”

而且叶梓茜本来就已经做好了去到大学以后要勤工俭学的准备。

安素从沙发上微坐直身,出声说道:

“我听安安说——

你不是还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吗?

应该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吧?这样吧……生活费上的问题,阿姨也不勉强你接受,学费上就暂时先让阿姨帮帮你吧!

就当是阿姨借给你的,等你以后出来工作,赚了钱之后再把钱还给我就可以了。”

安淑雅多少也了解叶梓茜的性格。

她知道若是白给的话,她定然不会接受。

叶梓茜坐在沙发上。

她的指尖微微收拢,轻攥紧……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

“那好吧,就当作是我借的,我给您打一个欠条吧,等我毕业之后两年内,我一定把钱都还给您。”

安淑雅被她执拗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

“行,你想怎么做都行,那若是到时候没有按时还的话,阿姨可是要加利息的。”

叶梓茜一脸正色地说道:

“好的,那我把这条款项也加进去。”

边说着一副马上要去拿纸和笔过来的架势。

安淑雅难得开玩笑地说道:

“干脆我直接让助理拟一个合约好了。”

原本已经走向楼梯口的叶梓茜转过身来看着安淑雅——

像是当真觉得这不失为是一个好方法。

安淑雅瞧着她这副模样,嘴角的笑意加深:

“我开玩笑的。”

叶梓茜于是又转过身往楼梯上走去。

安淑雅看着那纤细的背影,轻摇了摇自己的头,像是看到那身骨里头藏着的骄傲和脆弱,坐在沙发上的安淑雅脸上的笑容禁不住收了收。

在心头轻叹了口气。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无时无刻都有灾难和意外在发生。

不管是天灾亦或是人祸。

每时每秒,都有人在经历着苦难和离别。

甚至于说是生离死别。

也许叶梓茜所经历的还称不上是最苦痛的事,但这也是有一个可以模糊衡量的尺度的。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那么好的孩子,这样的突变对于叶梓茜而言——

无异于是天堂坠入地狱之别。

而叶梓茜这段日子以来所表现出来的坚强,和日益的成熟沉稳,安淑雅都觉得这对于她而言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了。

为什么人总是要以这种方式才能成长呢?

不真正的去经历苦痛就很难彻底的成熟。

这对于父母和长辈而言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他们既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迅速地成长,又始终不愿意他们去经历太多的风雨。

只祈求他们的一生能够平安顺遂。

但愿自己的羽翼能一直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正是因为如此,往往父母就会成为那个承受着更多风雨的人。

*

高考对于安素而言本来没有特别大的压力。

她在考试之前就已经被舞蹈学院提前预录取了,只需要文化分合格即可。

以安素的成绩,要达到文化线的分数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她毫无疑问考上了自己理想中的学校。

原本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和梁云飞有至少长达四年的异地。

但是让安素觉得意外的是——

梁云飞报考的竟然不是医学院。

反而去报考了他心心念念已久的航天学院。

因为完全违背了家里人的想法,梁云飞又和家里头大吵了一架。

严重到因为是夏天所以穿不了长衣服遮掩,所以安素才看到了梁云飞身上有被类似木棍打过的淤青痕迹。

安素问起来的时候,梁云飞也总是回避她的问题,只说自己能够处理好。

安素一直都是知道梁家的家规甚严——

但却是没想到他们管教起人来,竟然还会动手的,而且看起来下手还不知轻重。

不是都说医者仁心吗?而且还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安素真的是都心疼坏了。

她在第一次看到梁云飞身上的伤时,就差点直接掉下眼泪来。

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那些伤口,在快碰到的时候竟是手指轻轻曲缩,连碰都不敢去碰。

像是怕弄疼他。

梁云飞看着安素那心疼的样子,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道:

“这些伤其实也就看起来吓人一些,其实一点儿也不严重,你也知道的,我家里头那些老头全部都是医生,下手有分寸的很,哪里是打起来疼还不是要害的,他们就专挑哪里下是,实在是坏得很!”

梁云飞原本是想要哄安素的。

却不想安素只听到了梁云飞口中的“哪里打起来疼”几个字,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

“欸......你别哭啊!我是逗你玩儿的,这些淤青就是看起来吓人点,其实一点儿也不疼的。”

安素却是莫名气得又抬手轻打了一个梁云飞的肩膀。

沉默了片刻,安素出声问道:

“你为什么会......不去报考医学院呢?不会是因为我......”

梁云飞明明有那么得天独厚的条件,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连安素都一时不理解他的做法。

梁云飞立即抬起了手,轻轻敲打了一下安素的脑门:

“你这个小脑袋瓜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不是因为你,这是我很早以前就做下的决定,你也知道的,我一直都在收藏飞机模型,我是真的很想做一名飞行员,也许说是梦想显得有些可笑了点,但这的确是我一直很想去做的事。

我也希望,你能够支持我一点。”

安素沉默的听完了梁云飞的话,她紧抿着自己的唇,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抬起手握住了梁云飞的。

无声的支持和安慰。

安素觉得梁云飞根本就是一个大傻子,在这件事情上面,她当然也是会无条件的站在他这边的。

不需要梁云飞多说,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

她都一定会支持他的。

正经不了多长时间,梁云飞又马上笑着说道: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就能离得比较近了,你看是不是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不忍看我这么独自忍受相思之苦。”

到了后来,安素也不知道梁云飞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吃了多少的苦头,才说服了家里人没有逼他去上医学院的。

可能是到底做出了退让,也可能是给予了什么妥协的条件。

反正最后,梁云飞的志愿是报上去了。

他们也陆续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原本以为两人就要天南地北的安素,没有想到梁云飞竟然也会来到南方的城市。

一切真的就像是冥冥中被安排好了的。

两人虽然没有在同一座城市,但却离得非常近——

就在邻市,是挨着的。

坐动车也只需要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要见面十分的方便。

大学的日子相对闲暇时间也比较多,两人一起出游的时间比高中时候的还要多。

反倒是叶梓茜一个人独自去到c市,去到离他们两人都还更远些。

起初,安素还十分的担心,之前叶梓茜那次轻生的行为,让安素至今想想都还觉得后怕,而如今她一个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没有人可以照顾她,身边连一个谈心说话的人也没有,要是她的情绪没有调节好又想做傻事的话,连一个可以拦着她的人都没有。

安素怎么可能放心的下呢?

最后,还是叶梓茜再三的给安素做了保证,她才作罢。

叶梓茜就那么一个人独自去到了原本和虞渊约定好的城市读书。

报考的是美术学院,这个学校的美术专业在国内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她的生活其实过的其实平淡无波,而且异常的忙碌,闲暇下来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兼职打工。

叶梓茜还专门多找了一份在机构里头教小孩子弹钢琴的兼职,就是为了不放弃掉钢琴。

并没有交到什么真正熟昵的朋友,叶梓茜的性格变了不少,像是渐渐习惯了独来独往。

她的身上甚至可以看到一些曾经的虞渊的影子,从某些方面而言,叶梓茜像是活成了虞渊曾经一部分的样子。

叶梓茜渐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也从来都不会觉得有多艰难,或是孤苦无依。

在大学开学之后的一个多月,第一次回到b城的时候,叶梓茜就从安素家搬出去住了。

住进了她租的那间房子里。

从那之后很久,叶梓茜一直都住在那里

她像是就一直停留在那儿……

又像是被人给抛下得。

安素和梁云飞有空的时候就会专门跑去看叶梓茜,安素总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

然而在每次见面的时候,安素都会感觉叶梓茜似乎慢慢在发生改变。

若是叶梓茜大学过去才认识的同学可能看不出什么,因为他们本就不了解叶梓茜原来是一个怎样的人。

而安素认识了叶梓茜这么久,她几乎是看着她就这么经历了所有的苦痛,一路艰难的熬过来的——

但凡是一个人经历了这一些,心情是很难不发生改变的。

以叶梓茜的外貌,去到了大学以后,毫无疑问的是受到很多人的追捧。

光安素所知道的在追叶梓茜的人就有很多,但是叶梓茜像是才真正落实了她在中学时候同学所给的称号。

如果说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大家还只是笑谈,那如今叶梓茜就像是成了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轻易采撷不得。

无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叶梓茜都似乎不为所动,而且拒绝的也不留丝毫的余地。

只有安素知道那究竟是因为什么。

叶梓茜从来都不会在人前主动地提起过虞渊。

时间渐渐的久了——

久得安素都误以为叶梓茜是真的已经将一个人忘却放下的时候。

安素却是又从酒醉的叶梓茜口中听到了一声声的呼唤,那个人的名字。

安素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她根本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相反的,那个人根本就已经是叶梓茜的心中扎了根。

而且那根是越扎越深的。

只不过有时候花开就是为了花谢。

一切美好如烟火的东西,都是一燃即散的。

外头起风了——

而牵着叶梓茜的那根风筝线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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