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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干烘马鲛鱼美龄粥

洁白的康斯坦察百合, 纯真动人的白玫瑰,被称作“白棉花糖”的洋桔梗中间芯子是一圈的绿……

夏皎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词藻,更没有运用那些话术。

对待葬礼, 应该尊重。

毕竟是夏皎第一次为认识的人准备葬礼用的花束, 在和宋爷爷沟通的时候, 好几次,谈到宋『奶』『奶』说过的话或者喜欢的花朵,夏皎的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发酸发痛, 她忍着泪水,深深吸气, 但还是忍不住说着“抱歉”, 用纸巾擦拭着眼泪。

她很难控制自己的绪,无论再怎么想忍, 泪水还是疯狂向外涌出, 无法自抑。

这次不是气恼, 她真心为宋『奶』『奶』的离世而感觉到难过。

其实, 在冬天的时候, 宋『奶』『奶』不出, 经是旧病复发,顶多在房间中晒晒太阳, 或者在院子里稍稍晒一晒。春天到的时候,一切并没有好, 她更严重, 甚至无法床, 只能躺在床上,看宋爷爷带回的花朵。

生皆有注,宋『奶』『奶』经看开。

宋爷爷没有流眼泪, 他给夏皎倒水,然说声抱歉,站,去卫生间。

宋萧也在,她的眼睛肿得很明显。

在夏皎说花束的时候,她就坐在沙发上,手指压着纸巾,抵着嘴唇,安静听着,但在看到夏皎止不住眼泪的时候,她站,伸手,拉夏皎一把:“我们出去走走。”

宋萧的声音也含着哽咽。

宋『奶』『奶』的房子在一楼,有个小巧的院子,或许因为她病时常需要轮椅步的缘故,这个小院子的路平整,一直延伸到外面,方便让宋『奶』『奶』独自出行。不过,现在轮椅被放在玫瑰花丛旁边,宋萧和夏皎两个人并肩往外走,走出一段距离,宋萧忽然说:“前的事,我很抱歉。”

夏皎愣几钟,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夏皎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宋萧微微低着头,三月初的春风仍旧有凉凉寒意,风拂鼻尖红,她忽而仰首望空,片刻,告诉她:“你真奇怪,夏皎,你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夏皎想想,她没有骗对方,坦率说:“可能因为崇月经和我明确说过,他和你是同事关系。”

“你这么相信他?”

“是的,”夏皎点头,“嗯……说出不怕你笑话,我从他那里可以得到足够的安全感。”

温崇月从没有避讳和女同事的常往,包括宋萧,他不会把这些东西藏着瞒着,不会遮遮盖盖,而是全部一一摊开,坦诚告诉夏皎。

他没有欺骗过自己,夏皎认为自己也应该回以信任。

所以……她只小小吃过一点醋,不过很快就被温崇月做的美食完美抚平胃。

然,也并不仅仅是美食。

什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就先抓住他的心”,这种话在夏皎耳朵里完全就是一种变相pua。

喜欢就在一,不喜欢就直接摊开,和平手。天可怜,偏偏有些人,就连出轨也要找个由头,“你家务做的不好”“你饭做的不好吃”“你太……”,夏皎由衷认为,所有、所有以这种原因伤害伴侣的都是无能又软弱的渣滓。

连视自己的道德缺陷都不能,反倒以“男人都这样”“你过哪个男人不粘腥/女票/拈花惹草的?”

因前一份工作的『性』质,夏皎过不少表面光鲜亮丽、背里不堪的男的,追人的时候话钞票一样也不少,然,陷进去也就成对方口中最爱的“小四”“小五”“小六七八”,连个“三”都排不上号。

夏皎认真思考过自己单身的原因,除却青春期那点朦胧的好感塑造的择偶观外,这种工作上常的事也让她对某些男『性』敬谢不敏。

“我原本没想到自己会这样信任人,”夏皎说,“但他值得。”

说到这里,夏皎又道歉:“抱歉,我好像说的有点多。”

宋萧专注听,她轻轻摇头:“不,你说的很好……和我想象中一样,他人很好。”

说到这里,她眼神黯淡:“真好。”

三月梨花初绽,遥遥望着洁白一树梨花,宋萧驻足,转身,对夏皎说:“『奶』『奶』和我说,你很好,是那种她都心疼的好。”

夏皎和宋『奶』『奶』聊天的次数其实说不上很多,因此,宋萧这样说的时候,夏皎怔片刻,才慢慢醒过神。

“前的事是我不对,现在想想,也就是热血上头,荒唐几次……”宋萧叹气,“『奶』『奶』说得很对,人不能囿于局限的爱中,要去看广阔的天。”

说到这里,宋萧怔怔望着远方出神:“我『奶』『奶』的脾气很好,但婚姻并不怎么幸福。”

夏皎咦一声:“宋爷爷对她很好啊。”

宋萧笑笑:“他不是我亲爷爷。”

夏皎:“啊?”

“他是我妈妈的继父,”宋萧说,“从小到大,妈妈都和我说,这个爷爷只是为我『奶』『奶』的钱和她在一……我以前不信,现在有点信。”

宋萧苦笑:“说出不怕你笑话,『奶』『奶』遗嘱上一半的钱给他。从『奶』『奶』过世到现在,他一滴眼泪都没掉。”

夏皎说:“或许是悲痛过度。”

悲痛过度的人是流不出眼泪的,只会干呕,身体蜷缩成一只虾米的形状,难受不停干呕。

陆续经历过爷爷和『奶』『奶』的过世,夏皎能够深深体会到悲痛过度的感觉。

宋萧怔怔:“或许吧,我『奶』『奶』经过世,她觉着好,那就没什么。”

斯人逝,如今再多事也都成空。

饶是如此,在葬礼这件事上,宋萧、宋爷爷仍旧是严密准备着。宋『奶』『奶』的遗愿是葬礼不要太多奢华,不要大办,只要亲属朋友参加即可。

夏皎也会参加,不仅仅是花艺师的身份,还有宋『奶』『奶』的朋友。

离开的时候,宋萧要去预约注销,顺路捎夏皎一程,送她回家。

副驾驶的座位上放塑料袋装的东西,夏皎拿一看,上面有着肯德基的字眼,好几大张,整整齐齐排列着,上面印着诸如可乐、汉堡、圣、薯条等等东西,下面印着小字的使用规则,左边还印着价格,4元一个的葡挞,55元一个的草莓味圣,6元能买两块香辣鸡翅……

夏皎认识这东西:“抵扣券?”

夏皎上初中的时候,不认识这东西,还被班里的同学笑话过老土,乡巴佬。

宋萧说:“收拾『奶』『奶』遗物的时候,找到的。”

说到这里,她接过去,轻轻伸手抚『摸』着:“妈妈不让我吃,说是对身体不好……每次去『奶』『奶』家,『奶』『奶』都给我留一大张。”

,宋萧不常去。

宋『奶』『奶』还是一张一张给她留着,攒着,攒着攒着,攒到肯德基经不再发售这种纸质的抵扣券,攒到多年过去,宋萧才终于发现们,发现『奶』『奶』这么久的安静等待。

经二年。

『奶』『奶』经过世。

夏皎没有说话,宋萧将这些抵扣券认真收好,宝贝似的,全都放在包中。

她用手背抹一下眼睛,将头发掖在耳,说:“我很悔,在她身体好的时候,没有好好陪她。”

子欲养而亲不待。

学业忙,工作忙,宋萧总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去好好孝敬她们,但她忘,岁月不饶人,青春年少蹉跎而过,终点不过是衰老而。

而老人的终点却是疾病和亡。

她们等不。

……

夏皎下车,她进入家的时候,把温崇月惊到:“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夏皎什么都没说,她现在绪低落,心压抑。她道这种绪很不好,但……原谅她,她还不能够调节。

将包丢在沙发上,夏皎走过去,搂住温崇月的脖颈,轻轻贴贴,额头蹭到他下颌上一粒漏掉的胡茬,有点扎,但有种将她拉回家中的温暖力量。

夏皎说:“……以不要比我早走。”

夏皎经历过两次刻骨铭心的亲人离世,她道,衰老和亡不可避免。爷爷『奶』『奶』经仙逝,未,父母也会衰老,也会比她早一步离开。终有一日,她一人在这世上,再也吃不到爸爸亲手带的水果,也不可能在自己卧室一觉醒、听到妈妈在厨房中炒菜的声音,闻到爸爸炖粥的味道。

妈妈喂养的那只名为皎皎的小青蛙,终有一日,回到家中,只能看到院中无人收割的四叶草,还有房间中空『荡』『荡』的便盒。

妈妈不能再为小青蛙装满便,把幸运草塞入行囊。

包括温崇月。

他也会衰老,会走不动路,会离开这个世界。

到那个时候,只留下她一个。

好不容易找到家的小青蛙,变成老青蛙,拿着空『荡』『荡』的旧行囊,独自守着空『荡』『荡』的家,孤单单看着窗外旺盛的四叶草。

不会再有另外一个青蛙替她收割四叶草。

夏皎抱紧温崇月。

温崇月任由她拥抱,微微低头。

他看到妻子尚有泪痕的眼睛,看到她眼睛里的红血丝,看到她微微肿的眼皮。

温崇月没有问为什么,没有去问妻子难过的缘由,温崇月清楚道根结所在。

夏皎在为她熟悉的一位客人准备葬礼的花朵。亡,和熟悉人的告,是很难让人承受的一件事。

“我会保持身体锻炼,”温崇月说,“我向你承诺,皎皎,我会陪你到最。”

夏皎踮脚,亲一下他的下巴:“好。”

事实上,她的绪仍旧遭受影响。中午吃的不太多,最爱的桂花酒酿小圆子也就尝几口,放下勺子。

温崇月担忧她是替『性』损伤,等午睡结束,强制『性』拉她,要她陪自己去逛一逛。

菜市场里有卸货的车,夏皎茫然看过去,瞧箱子上盖着一层保温物。她不确里面装的是什么,多看几眼,温崇月和卸货的人说两句,示意夏皎走过:“过,揭开被子看看,下面是什么?”

夏皎揭开看一眼。

是盖着被子睡觉的娃娃菜。

这时候气候温差大,大概是怕一冷一热冻坏,才这样盖着。

“买一些吧,”温崇月笑着说,“你这掀被子,把娃娃菜都吵醒。”

夏皎说:“你简直像是在哄小朋友。”

“不是小朋友,”温崇月说,“大朋友也需要哄。”

菜市场热热闹闹,挑菜的,聊天的,付钱的……这么多熙熙攘攘,这么多的人,聊天声终于将夏皎顺利拉回现实,压抑的心稍稍好一些。她大概明白温崇月带她此的用意,他想用这些鲜活的生命感染她。

晚上温崇月难得邀请她一块儿下厨房,一共工,做的菜食也简单。上汤娃娃菜,乌骨鸡汤,干烘马鲛鱼,白灼生菜,最煮一道美龄粥。

不单单吃饭,睡前的做也很温柔,无论是夏皎在上还是下,面、侧面抑或者跪俯,温崇月始终都拥抱着她,是夏皎最喜欢的拥抱和接吻,他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

只是最装备不够,温崇月抽身而退,要去衣柜中拿备用的,被夏皎拉住手。

她说:“不用也可以。”

温崇月微微一怔,重新坐回,手指深深『插』入她的发间,大拇指压着她的脸颊,轻轻捏一下,又捏一下。

“现在不行,”温崇月说,“你现在只是单纯想要我,还没有做好生育孩子的准备。等我一会儿,自己先玩会玩具?我很快就会回。至于孩子的问题,等你忙完这阵子,找一个好天气,我们再慢慢商量。这是大事,你要保持理智。”

夏皎轻轻应一声,温崇月亲亲她有点失焦的眼睛:“虽然我也想要一个孩子,但不着急,我们可以过段时间再谈这件事。”

……

夏皎和温崇月约,等她的工作结束,好好休息,再认真商议这件事。

不能冲动。

女『性』在生育这件事上付出的价很高,包括不仅限于健康,时间,精力。

温崇月希望她能够考虑清楚,这绝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每个母亲都要承担固的风险。

人拥有着是否选择成为母亲的权利,譬如于昙,她的态度很明确,绝不会生育孩子,她是坚的丁克族。只享受爱,但并不希望有爱的结晶加入自己的生活。

夏皎最近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点。

她将精心制作好的花束和花篮送去宋『奶』『奶』的葬礼现场,夏皎穿黑『色』的套裙西装,胸前一朵小白花。她自己带一束送给宋『奶』『奶』的花朵,是白『色』的洋桔梗和绿菊,还有花菖蒲和八仙花,用宋『奶』『奶』称赞过的黑灰绉纱纸。

用藏蓝『色』藏银线的绸缎系蝴蝶结,这种绸缎带是春天里刚购置的新品,夏皎原本打算和宋『奶』『奶』享,她喜欢这种低调又美丽的颜『色』。

夏皎将这种美丽绸缎带系着的花朵,轻轻放下。

葬礼举行的很简单,天空下小雨,宋萧哭到昏厥过去,宋爷爷背挺直,有条不紊处理着这些,他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哀恸的模样,在看到外孙女昏厥的时候,他也让人将她暂时扶到车上,叫医生,继续主持整个葬礼。

夏皎一直守到最,宋萧只昏短暂一瞬,不到一钟。

下午还要去带着亡证明等东西去户籍登记机关注销宋『奶』『奶』的户口,按照原计划,要宋萧开车送宋爷爷过去,但现在——

“我吧,”夏皎轻声说,“宋萧绪波动大,还是我开车吧。”

她开车技术不错,开得很稳妥,温崇月夸过她很多次。

宋爷爷说:“谢谢你。”

他没有流一滴眼泪。

从这里到户籍登记机关并不远,小雨淅淅,春天总是『潮』湿湿的,有些凉意,好像一呼吸会把春天的寒气也吸到肺部中。

在下车的时候,宋爷爷身体狠狠晃一下,险些摔倒。

不过不用人扶,他自己又稳稳站,一手扶着车,另一只手捏着袋子,里面装着销户需要的东西,户口本,亡证明,还有妻子的身份证。

只是这一晃,好像抽干他所有力气,原本挺直的背塌下去,被风吹过的雨水打湿宋爷爷的苍白头发,夏皎和宋萧陪他去相关的窗口。

流程进行的很顺利,但在递户口本的时候,宋爷爷红眼:“销念蓉的户,户口本就我一人。”

工作人员默然。

宋爷爷拿着户口本和亡证明,他问:“不销行不行?”

工作人员说:“爷爷,我能体谅您的心,但按照规,在亡一个自然月内,您必须进行销户……”

宋爷爷看着手机的东西:“她没户口,以就不想回家。”

宋萧劝:“爷爷,您给她吧,这只是一个流程。”

宋爷爷不吭声,他捏着证件站:“我再想——”

话没说完,他扑腾一声摔倒在。

宋萧惊叫:“爷爷!”

夏皎慌忙去扶他,宋爷爷推开她的手。

办事窗口前,只看到这个一直表现得很冷静的老人,花白头发,穿着整洁体面的衣服,他看是一个干净的老人,此刻却蜷缩着身体,侧躺在板上,手机捏着户口本和妻子的亡证明、身份证,狠狠压在脸上,嚎啕大哭,状若孩童。

……

晚上仍旧是温崇月接妻子归家,不出所料,他看到夏皎红肿的眼睛,还有脸上的泪痕。

把淡妆都哭花。

夏皎真得难过,她说不出胸口发闷的感觉从何而,回家倒头就睡,醒,才稍稍好一些。

她承认自己没有太多与亡道的经验。

她不能接受离开。

夏皎听到厨房里的声音,温崇月在准备晚餐。

因为是在绪低落的时候休息,在这个时候骤然醒,夏皎的头脑有些昏沉,不太清醒,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窗外经完全黑下,卧室中却不是完全的黑暗,温崇月打开床边的兔子灯。

夏皎在这种晕黄的光泽下身,打开卧室的灯。

头发散下,她听到厨房里传的声音,听到外面猫咪喵呜喵呜挠的动静。现在是晚上七点五,经过平时她们吃晚餐的时候。

温崇月想让她好好休息,并没有叫醒她。

夏皎身,她按按脑袋,穿上拖鞋,她原本想去找温崇月,无意间扫一眼四周,视线被搁在床头柜上的信封吸引。

熟悉的信封,看上去……

嗯?

夏皎拿,看到是去年秋天她寄给温崇月的信封。

最近工作太忙,她都没有注意到,这封信是何时被寄回的。

信封经被拆开,看温崇月经读过。

……那他什么都没说。

夏皎有些失落,但她还是打精神,试探着从信封中抽出纸张。

里面同样放着信纸,同样是密密麻麻的两页信。

不过……

夏皎打开,看到第一行字。

「致爱妻皎」

这是温崇月给她写的回信。

他没有直接说,而是选择她的方式。

同样以纸,以笔,慢慢书写,满满两页,认真回应她余年的少女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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