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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四颗

从读小学开始, 景玉就在跟着一位德语老师上课。

一开始是一对一,从景玉启蒙到后来写作,都是这个老师教的, 带了她好多年。

后来家庭变故,景玉外公负担不起昂贵的语言教学费用,无奈只能停课。

但德语老师后来主动提出, 可以让景玉继续免费旁听她的课程。德语老师和人一起合伙开了个语言辅导机构, 景玉的位置就安排在窗边, 能够继续进行语言学习。

景玉的德语和英语很好, 这些多亏了那个善良的德语启蒙老师。

在景玉记忆中, 她是一位很温柔、优雅的女性,后来她去深造,选择去做翻译。在景玉刚升高中时候, 两人曾经见过一次面。

德语老师赞叹景玉语言天赋高, 那时候她以为景玉会同样选择做外语翻译,提前告诉过她——为外国人提供翻译工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

尤其是当你的外国雇主和自己的同胞产生矛盾时,作为夹在其中的翻译是最为痛苦的。

那时候是12年。

遗憾的是,景玉并没有如德语老师期望, 踏上翻译这条路, 而是读了商科。

但她如今能够理解当时德国老师说的话。

她没有在蛋挞店前和对方把事情闹大,克劳斯先生也不必听到这种污言秽语的言论——恶臭的男人有很多, 垃圾男是不分国籍的。景玉在德国做侍应生时候遇到过各心怀鬼胎的男客人, 来自哪个国家的都有。

景玉选择克劳斯,也并非因为他的肤色或者国籍。

而是因为, 对方的修养, 谈吐, 三观。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钱。

但是人不能因为臭水沟里的阴暗而错过路边的风景,景玉深深呼吸吐气好几次,慢慢地感觉自己放松下来。

她又重振旗鼓、精神抖擞了。

刚烤出来的蛋挞香味儿十足,景玉晚上和克劳斯一起看了《窈窕淑女》,这个基于皮格马利翁传说而改变的故事,其中一段被选中作为教学内容、放在了高中英语必修上。

克劳斯也看电影,不过对于讲爱情的故事并不怎么感兴趣。

——对陪着景玉看爱情片这件事,倒是还有些兴致。

加了花生、粉丝、豆腐丁的甜沫,肉馅或者素馅的馅饼,皮脆酥香,搭配小菜和豆腐乳,景玉认真地教克劳斯,如何品尝西镇人的早餐;还有鲅鱼馅儿和虾仁馅儿的水饺,景玉最喜欢而克劳斯避之不及的是墨鱼水饺,饺子皮里都掺了墨鱼汁,颜色很深;酱好后放到冰箱中的特色猪蹄,拿出来的时候,外面一层肉冻,又脆又软。

景玉尽到了东道主之谊,就像克劳斯带她去德国各地儿兜风,景玉也认认真真地用自己家乡的美食来招待他。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比较令景玉开心的一件事,是生物学上的父亲再没有过来打扰她。

景玉只听说,对方出口的一批货物,在抵达德国后被抽查产品质量,发现这一批次的染色完全不合格,某种成分严重超标,现在被扣下来,需要交涉。

这事让仝亘生刚过年就睡不安生,现在正着急忙慌地处理。

景玉不想和他再有其他牵扯,完全也没有去留意。

在离开青岛的前天晚上,景玉刷微博,刷到一条本地同城的新闻,一群职高辍学的男学生打群架,其中几个已经成年的人被依法拘留。

景玉一眼就看到熟悉的红毛,虽然脸部打了码,但对方还是顶着一头熟悉的红发,穿着熟悉的衣服。

她关掉手机,钻进被子里好好睡觉。

-

在景玉大二结束、即将迎来大三的暑假中,她也终于到了可以合法进入赌场的年纪。

事实上,说对“罪恶之城”毫无兴趣是完全不可能,认识克劳斯先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半、十八个月,耳濡目染,景玉也被先生培养出了极为强烈的好奇心。

维加斯是每个人的好莱坞。

这句话,景玉已经忘记是从哪里看到的了,但她对拉斯维加斯的印象,就是一个拥有着多重人格的城市,纸醉金迷,危险的温床。

当然,以上全是景玉的个人想象。

克劳斯并不介意带景玉去拉斯维加斯玩一玩,不过在去之前,他严肃地告诉景玉。

“你想玩一玩,我并不反对,”克劳斯说,“既然它们选择对你开放,那我没有阻拦你探索的自由。”

说这些话的时候,景玉坐在他的私人飞机中,按摩刚刚做到一半,景玉还没来得及享受完周到的款待,就被克劳斯先生拎起来听他的叮嘱。

“但是,我有义务来保障你的个人安全,以及禁止你染上糟糕癖好的责任,”克劳斯严肃征求她意见,“我会全程陪着你玩,你想玩什么我们都可以试试,但每种都只能体验一次。这个要求,你可以接受吗?”

景玉用力点头:“我完全可以。”

克劳斯没有给景玉讲太多事情,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故意夸大、举可怕的例子来吓她。

但他让景玉看到了。

克劳斯选择入住的地方是安可,这个集赌场与酒店为一身的地方,为入住的客人提供着优雅俏皮、舒适的房间。

价值高达13亿美元、高度达七层楼的巨大假山横跨在酒店和拉斯维加斯大道之中,山景飞瀑,喷泉飞射出来的水珠有着亮闪闪的光芒。

景玉在下车后,看到不远处有招揽生意的女郎。

看得出来,对方曾经养尊处优过,她身上穿着漂亮但是陈旧、一看就知道主人经济窘迫的衣服,黑色高跟鞋上有试图用黑笔掩盖绷皮部位的痕迹。

和她讨价还价的人打量着她,那视线就像是食客打量鱼缸中的鱼。

景玉打了个寒噤。

这就是沉迷赌博的下场。

克劳斯也看了那个女人,但他只瞧了一眼,毫无波动,微笑着向景玉伸出手:“宝贝,我们该进去了。”

景玉握住他。

她今天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露出半个背部,没有过多的头饰和耳饰,只有脖子上戴着一串亮闪闪、沉甸甸的钻石项链。

还有手套,景玉戴了一双和裙子同色、同花纹的手套。

安可有着着装礼仪和要求,景玉第一次穿的这样“隆重”,有些不太适应,但克劳斯温和地称赞了她的美丽,尤其是她戴上这双手套后的手——他还吻了景玉的手,亲吻无名指的位置。

steve wynn将法国的蓝色海岸风情赋予了安可,这个以蝴蝶主题做装饰、有着室内花园的赌场极尽奢华。景玉挽着克劳斯的手臂,听他和一些人礼貌寒暄、问好。

克劳斯先生在这儿仍旧是备受尊敬的。

他并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陪着景玉从最简单的投币机开始玩,21点……克劳斯先生会耐心地告诉景玉规则,让她自己选择。

很多人脖子里拴着足有3英尺高的鸡尾酒杯闲逛,有人聚在售卖复古香烟的机器前,这儿没有钟表,来赌|场消费的客人不需要时间,他们会被不停供应的自助餐和饮料麻痹,在这儿投下更多更多的钱。

景玉坐在椅子上,克劳斯弯腰俯身,自背后揽住她,手把手教她规则。

克劳斯先生竟然在教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孩玩牌,这件事让很多人感觉到吃惊。

其中就包括史蒂夫。

史蒂夫是法国人,和克劳斯在赌桌上交下了一点点浅薄的友谊。

和大部分有钱的花花公子一样,史蒂夫勤快更换着女伴,比如怀中的这位叫做卡罗纳的德国女孩,上周才结交的新宠。

史蒂夫听着周围人各种猜测,远远地看了会儿景玉,以及正耐心教她打牌的克劳斯。

史蒂夫愉悦地叫了一声:“克劳斯!”

克劳斯抬起头,他看到了史蒂夫。

史蒂夫朝他热情地做着手势,靠近,用法语亲热地与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上次见你,还是14年的冬天吧?”

克劳斯站起来,他低声问景玉:“会玩了吗?”

景玉嗯嗯地点头,她现在的心思全在手上这幅牌。

克劳斯这才回应史蒂夫,客气地询问:“约瑟芬夫人的身体还好吗?我真担心她的腿。”

约瑟芬夫人是史蒂夫的母亲,不幸出了一场车祸,今后只能坐在轮椅上。

史蒂芬耸耸肩:“还是老样子。”

离得近了,他看到了景玉,这个被悉心照料、传说中是克劳斯亲手收藏的珍宝。

史蒂芬确信她不懂法语,因为这个女孩对法语毫无反应。在克劳斯说法语的时候,她还困惑茫然地看了克劳斯一眼,才低头继续看牌。

于是,怀着某种恶劣的心思,史蒂芬问:“克劳斯,我们来赌一场吧,要是我赢了,把你的宝贝借给我一天,怎么样?”

克劳斯没有立刻回应他。

他低头,温和地用中文告诉景玉:“甜心,我有件事需要和这位先生谈。你坐在这里,不要走,等我回来,好吗?”

景玉点头。

克劳斯站直身体,向史蒂芬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史蒂芬毫不设防,走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克劳斯走到有着巨大蝴蝶雕刻的石柱后面。

史蒂芬还以为克劳斯同意了,兴致勃勃地问:“你想玩什么——唔!!!!”

确保景玉视线被石柱遮挡之后,克劳斯一手拽住史蒂芬的领带和衬衫领口,狠狠地压在巨大的石柱上。

史蒂芬的后脑勺重重撞上去,疼的他怀疑自己的头骨被撞出凹槽。

没等他回过神,一拳重重打在他右脸颊上,剧痛从牙齿的部位传来,史蒂芬疼的吸了口气,嘴巴里泛出浓烈的血腥味,他感觉到自己牙齿的松动。

牙齿有两颗脱落。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黑色西装、温莎领衬衫的克劳斯先生,系着绅士的温莎结,金色卷发有着美丽的光泽,此刻正冷静地将嘴巴流血的史蒂芬按在柱子上。

他的手背青筋暴起,史蒂芬感受到他的怒气。

史蒂芬毫不怀疑,如果克劳斯佩枪的话,此刻会直接轰了他脑袋。

他有点腿软。

克劳斯平静地说:“史蒂芬,你严重冒犯了我和我的女伴。”

“如果不想和可怜的约瑟芬夫人一样依靠轮椅的话,现在立刻离开。”

“滚。”

史蒂芬第一次听克劳斯使用“fuck off”这个词语。

克劳斯招手。

不远处的侍者靠近,连’先生’这个词,发音都在颤。

克劳斯拿走托盘上的叠好的白色餐巾,仔细给史蒂芬擦拭着他唇角的血液。

然后,捏住他下巴,下颌骨的剧烈疼痛让史蒂芬只能被迫张口。

克劳斯将染着史蒂芬血液的餐巾塞到他的嘴巴中,压过他脱落牙齿的伤口,史蒂芬疼的浑身颤栗,然而嘴巴被餐巾完全堵住,发不出声音。

“还有,”克劳斯礼貌地说,“以后对我说话,请使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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