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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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依旧

耿子墨一直站在旁边,张着嘴,面色诡异地看着苏困用跳大戏般的精神和姿态,以头抢桌,嘴里还不大停顿地嚎了一长串,声音都颤了,差点自己把自己憋死过去。他看不见那个小鬼究竟在干什么,以什么样的表情在面对苏困的一系列动作,对苏困的威胁和敌意有没有减弱。所以,他除了在一旁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他看到苏困一屁股坐回床上,看似松了口气,实则依旧身体僵硬紧绷的时候,更是不知道他跟那小鬼的误会究竟是解决了还是没解决。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出声问一句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

最原始的那种尖锐铃声把两个人同时弄了一个激灵。这种情况下听到这种铃声,是个人都不会舒服,耿子墨甚至忍不住在想,万一电话拿起来,里面传来的不是人声该怎么办?!

耿子墨迟疑地看了眼僵着脖子苏困,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棺材,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两手撑着床,看起来是放松的姿势,实际上刚才电话铃突然响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就要跟惊弓之鸟似的窜起来了。他在急促的电话铃声中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飞快地朝耿子墨瞄一眼,便又把视线转回到棺材的方向。

接收到了苏困的信号,耿子墨便快步走到电脑桌边,那里放着苏困房间的分机。说实话,在现在这个年头,大多数人在联络的时候为了方便都直接打手机,很少有人会打家里的固定电话。难不成在没注意的时候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耿子墨一边拎起听筒,一边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了下屏幕。

随着屏幕亮起,听筒里也传来了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电话变音的效果,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指甲在粗粝的磨砂纸上划过似的,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简直能让人炸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耿子墨手一哆嗦,差不点儿把听筒给扔了。

“阿困吗?”

“不是,我是他朋友。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是?”耿子墨朝还在和棺材对峙的苏困瞄了一眼,答道。

苏困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耿子墨那边的话,一边继续盯着那小鬼。自从他在它眼神里看到那抹没有完全撤去的厌恶之后,他稍稍放松了一点的心便又拎了起来。他似乎这个时候才猛然意识到:卧槽这是个鬼啊!跟鬼讲道理,就算看似讲通了,对方如果一时兴致来了,弄死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误杀错杀谋杀什么的对它来说跟不小心碾死个蚂蚁一样,拍拍鞋底就能走人啊,它又不怕被枪毙!放松个屁!

被这个想法一激,苏困便再也不敢从那小鬼身上挪开视线了,他一边不放过那小鬼分毫的表情变化,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怎么样趁着这小鬼迟疑,再下一剂猛药,让它彻底相信自己跟它口里嚷嚷的昏君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着。

一直被苏困瘆人的目光盯着,那小鬼却并不在意,它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被一旁接电话的耿子墨引了过去。那副拧着眉的深沉模样放在这么个小不点的身量上,就像是个不足岁的小娃娃非要板着脸装面瘫似的,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苏困肯定要被逗得笑出来的,可是这娃娃裹着一身破布,还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最重要的是它压根儿不是人,就另当别论了。

苏困突然想起,刚才电话铃响的时候,他和耿子墨被吓了一大跳没错,这小鬼似乎也颤了一下?!没记错的话,它当时似乎瞪大了眼睛,环视四周找着声源,身体紧绷得有种进入一级戒备的状态。不过它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至少看起来挺镇定。

苏困脑子里滑过一个想法,让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小鬼……它不会,它不会到现在才发现这跟它生活的完全不是一个年代吧?!

不得不说,苏困一个不小心,猜对了。

对顾琰顾大将军来说,他只记得自己在千刀万剐、生不如死的痛苦中被迫留着一口气,在几近迷糊却又并未完全消散的意识中,看到一排又一排熟悉的人被拉上了断头台。在刀锋划拉进皮肉的尖锐疼痛,和目睹一排排头颅滚落在地的刻骨之悲中,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用越来越深的恨,摹刻那个昏君的样子——

即便堕下地狱抑或入了轮回,他也要记住这个人!然后回以他千百倍的痛苦和折磨,让他同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远,甚至连身上的痛和心里的悲都已经不再清晰,唯一记得的就是那股恨意。

所以,当他在那层封闭的棺木中重新醒来,本能地挣开那种几乎令他窒息的束缚和幽闭,在昏暗的月光下隐约看到床上那人的面孔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为什么又醒了”或是“这是哪里”,而是那股到死都没有忘记的仇恨瞬间便侵占了他那颗不再跳动的心,他根本顾不上那人是长发还是短发,身上穿的衣服露胳膊露腿有多么不成体统,周围的景物有多么的怪异,他只觉得那张他恨不得用手指生生撕扯开的脸,和眼前闭着眼的这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这两天的时间里,他不是在幽暗得没有一丝光线的棺材中度过,就是带着深切的恨意追赶着苏困,他并不是真的没看见那些对他来说甚是古怪的东西,而是他压根儿就没把注意力从苏困身上挪开过,也无暇去想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自然也就没有真正地意识到他已经身在另一个时代的事实。

而此时,和苏困的误会暂时解除,让他终于冷了些下来,堪堪压住心里依旧翻腾的恨意和怨毒。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地方究竟有多么古怪,而被他误认成那昏君的这个人,跟那昏君究竟有多大的差别。只是……那张相似的面孔,实在让他难以用平和的心去看待这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了肉身躯壳的束缚,他发现,自己心里的每一丝波动,尤其是那些阴暗狠毒的想法似乎被放大了,明显占了上风。他甚至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误杀又何妨?一条命罢了,只要能解得一丝一毫的心头之恨……何况……

正在想着如何把这尊要命的大佛请出去的苏困见那小鬼一直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既、既然误会解开了,那、那什么,大哥你能挪个地儿呆着么?”

被缩小成现在这副小不点样的顾琰刹住心里刚刚冒出来的那个念头,收回盯着电话的视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在苏困脖颈之处一扫而过,看似轻飘却让苏困整个脖子都凉了一下。然后低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苏困那话的意思。

几秒钟之后,他抿着唇点了点头,然后重新爬进了棺材里,还贴心地把棺材盖又掩上了。

苏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尼玛它果然还是要宰了老子!qaq

不对!重点错了!

他看着那一动不动的棺材,欲哭无泪:“……”亲!!挪地儿不是指从桌上挪回棺材里啊亲!我给你跪了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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