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策:王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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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财有道

墨谣捏着银锭反复摩挲,最终还是舍不得,又揣回荷包里。

子祯一直盯着她看,把她脸上的表情,全都收在眼底。看她收起银锭,忽然一把抄起她的腰,抱放在马上,朗声说:“你再想下去,天都要亮了。”

看上去很普通的马,在子祯身下,四蹄生风。墨谣也会骑马,可是从来没有把马骑到这个速度。“你要带我去哪?”墨谣在马上左右扭动,想挣脱开他。

“想摔下去,就继续动。”子祯贴在她耳边说话。墨谣哪里肯听,身子扭动得越发厉害。子祯把搂紧她的胳膊忽然一松,墨谣顺着光溜溜的马背,就往一边滑去。马背上的毛光滑细软,根本抓不住,她手忙脚乱地挣扎,只能勾住了子祯的腰带,绸质腰带,被她扯得直往下掉。

“真没看出来,你如此热情,跟我共度良宵还不够,在马背上就要替我宽衣解带。”子祯笑意俞深,看一眼墨谣绯红的脸,把她的小手环在自己腰上,“好好待着!”

不知道子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在寿春城外,找到一处静谧清幽的院子。墨谣随遇而安惯了,也不多问,挑了西侧的厢房,仔仔细细在房门上落锁。

子祯在门外嗤笑:“我要真想怎样,你这几道破锁能顶什么事?”

窗子上映出墨谣纤细的影子,子祯在窗外一直看着,看她脱去外衫、放在床头;看她解开帐钩,小小的身影钻到床上去;看她吹熄了灯,房间内外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子祯身边:“武阳侯萧大将军,美人在怀的滋味怎么样?”

萧祯一动不动,那个油嘴滑舌的声音捏着嗓子继续说:“我的心肝小谣谣,我是你子祯哥哥,你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真没想到一夜斩杀上百人、眼都不眨一下的萧祯,会说出这种娘娘腔的话来,让秦国那些贵女们听见,怕是要揉碎一地芳心了……”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萧祯抬手掐向那人的咽喉,却被他身形向后一错,轻飘飘躲闪开了。那声音嬉笑着说:“萧祯,还说你的心没乱,这一手近身锁喉,你以前可从没失手过。我不过开几句玩笑,你就急了。”

见萧祯沉默不语,那声音叹口气,又说:“萧祯,当年多少人为了留住你这条命脉而死,你不会一进温柔乡,就全忘记了吧。”

黑暗里传来不屑的回应:“我要怎么征服土地和女人、讨回老天亏欠我的,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

第二天一早,按照青竹说过的位置,墨谣很快找着了她的家。

青竹依旧忧心忡忡,可是脸色已经比前一天好得多,一见墨谣,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她听。

原来,楚公子俞偷逃到代国的事情,竟然是真的。毕竟是父子,楚王派了一小队人马潜入代国,准备偷偷迎回公子俞。这队人马的行踪,不知怎么泄露了,被秦军偷袭全歼不说,连公子俞也被乱箭射杀。

据说公子俞当年活着的时候,就专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偷鸡摸狗、强抢民女,半点贵胄气度都没有。如今死了,真正让楚王大发雷霆的是,他在王宫中秘密发号施令,竟然要不了多久就被秦王知道得一清二楚。楚王下令彻查,一定要揪出泄露消息的奸细,凡是最近进出寿春的人,都要严查,这才牵连到于楚头上。

“既然于楚大哥不会做这样的事,等排查清楚,就会放回来了。”墨谣攀着青竹的肩安慰她,说话时眉眼弯弯,“你就吃好喝好睡好,等他回来了,你才有力气继续教训他呀。”

青竹被她逗得一笑,随即又苦着脸说:“我倒不怕别的,只怕那些狱卒暗地里给他苦头吃,于楚那个人,一向有些憨傻,不大会说好话。我又不会做别的,只能靠跟人比剑赚钱,最近越来越赚不到什么钱了。”

墨谣瞪大眼睛:“你剑术那么厉害,怎么会赚不到钱?”

青竹没好气地说:“因为那些大男人,输了没面子,都没人肯跟我比了。”

她虽然比墨谣大上几岁,这直来直往的脾气,倒更像小孩子。墨谣把头埋在青竹肩上,闷声闷气地笑:“青姐姐,昨天我说要赚钱还你那一百两银子,是真心实意的,我已经想到赚钱的方法了。”

青竹不相信:“我好歹还能使剑,你能做什么?”想起两人打架的一幕,又扑哧一笑:“你爬树倒是比猴子还快,可是,谁会花钱看你爬树呢?”

墨谣神神秘秘地一笑:“就请青姐姐和这位……呃,榛子,做我的第一个顾客,麻烦青姐姐,帮我准备一些橘皮、松香、梅子、生姜还有盐。”

萧祯不置可否,只在一边淡淡地纠正道:“子祯。”

东西都不难找,青竹从自家厨房里翻了翻,又去邻居家里凑了凑,很快就找来了。她满头雾水,看墨谣如何用这些东西变出钱来。

墨谣又向她要了两个陶罐,躲在厨房一角,又是切又是量。青竹本想说一句玩笑话:“她不会是要把我的房子给拆了吧?”转头看见萧祯端坐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不一会,墨谣就捧着两个陶罐,摆在青竹和萧祯面前,先向青竹问道:“青姐姐,你一生中最美好、却再也不可能回去的记忆,是什么样的?”

青竹略想一想,回答说:“我小时候,院子里有一颗橘子树,每到秋天,满树都是金黄的橘子,香味能飘到好远好远。那时候,我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吃过饭就躺在橘子树下面,跟我的小花狗一起玩……”青竹满脸向往中,带着几分惆怅,这样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过去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墨谣轻轻揭开一个陶罐的盖子,里面燃烧着一小簇火苗,松香的味道里,夹杂着橘皮的香气,像是如荫的林木中间,飘荡出果实的芬芳。清新香甜的气味里,又带着一点微咸,好像让人看见,不远处就是炊烟袅袅的小屋,带着木钗的女子,正在灶台前忙碌,等待丈夫和儿女,回家吃晚饭。

气味缓缓飘荡出来,青竹先是万分惊喜,接着眼角渗出泪来。回忆,就是明知不可能再次拥有,才显得越发珍贵。

墨谣又转向萧祯,狡黠地一眨眼:“请问榛子公子,你最美好的记忆,又是什么呢?”

萧祯定定地看着墨谣,眼前漆黑如夜、闪亮如星的双眸,跟记忆里那双明亮的眼睛渐渐重合,漆黑的雨夜,飘渺的歌声……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墨谣,平淡地说:“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总有些你特别难忘的事吧?”青竹忍不住追问

墨谣向青竹一吐舌头:“榛子公子大概有些不好意思。”说着,她已经揭开了第二个陶罐的盖子。

煮沸的开水里,底层浸泡着生姜,上层浸泡着梅子,陶罐口涂抹了一层胭脂香粉。湿润的水汽里,带着梅子的酸涩清香,像是早春河岸边,绽开的第一朵青梅。脂粉香气,夹杂在水汽里透出来,叫人好像看见三五淑女、结伴出游,衣香鬓影、惹人遐想。最后,是生姜的辛辣味道,好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偶遇心上人时的心情,忐忑、紧张、热切。

墨谣看向青竹,青竹向她偷偷竖起大拇指。

萧祯好半天不说话,等到香味快要散尽,才不咸不淡地说:“味道不错,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青竹一撇嘴,对墨谣说:“他这样的公子哥,自然有过无数红粉知己,这个好猜。你是怎么猜到,我家有橘子树的?”

墨谣掩着嘴笑:“我进来时,看见你家的门口晒着橘皮,你说话时又带着越地口音,越地不正是产橘子,算是歪打正着吧。”她抿了丝笑接着说:“我也想过,你最难忘的记忆,也可能跟于楚大哥有关。不过,人总是失去的才懂得珍惜,于楚大哥现在天天都能被你拧耳朵教训,在你脑海里,还是那棵再也见不着的橘子树珍贵些。”

“好虽好,我还是看不出来,这个跟赚钱有什么关系。”青竹捧着烫手的陶罐,深嗅了一口橘皮松香的味道。

墨谣自信满满地说:“楚人敬畏鬼神,所以特别喜欢熏香,认为香烟袅袅是跟鬼神沟通的一种方式,所以,贵族为了熏香,一掷千金也是常有的事。”

熏香种类繁多,原本复杂的事情,被她讲得清晰有致:“他们用的香,左右不过是常见的几种,杜蘅、石兰、白芷……没什么新鲜。其实,只要在这些香料中,加上别的东西,花样就会多得多。比如白梅香里加上肉桂,就能变得更加柔媚。再加上熏制的不同方法,水熏、烟熏……简直可以说是千变万化。”

青竹恍然大悟:“你是说,我们卖配制的香料给那些贵族?真是好主意,肯定比每天到处比剑有前途多了。”

“不仅仅是卖香料,”墨谣把两个陶罐推在一起,“像刚才这两种味道,其实再普通不过。可是,如果这味道,能帮你想起逝去的时光、事物和人,它的价值就大不一样,相应地,价钱也就不一样啦。我们还可以针对那些贵女猎奇的心思,帮她们调配独特的熏香,为了在宴会上获得别人的赞叹,她们更加不会吝啬钱财。”

“墨谣,你太聪明了!”青竹一把抱住她,跳着大叫,“赚到了钱,送给狱卒,于楚就不会受苦了。”

墨谣被她晃得头晕,赶忙说:“好了,好了,要先赚到钱再说,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一直没说话的萧祯,突然开口:“光这样还不够,你们照我说的做,每个月只需要辛苦一次,挣到的钱能多十倍还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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