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策:王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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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心之所累

“表哥,云姜被人欺负了。”一直没开口的贵女,看见马车里的人,立刻委屈地抱怨起来。

云姜的生母,跟苏倾的母亲,有一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所以云姜一直这么称呼他。

“表哥,这个贱民无礼,冲撞了我。如果不是蕙儿及时拉住缰绳,马车又侥幸被树卡住,云姜还不知道今天会怎么样呢。不能轻饶了她……”云姜的手指往墨谣身上一指,整件事都成了墨谣的错。

苏倾探出上身,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云姜,王上一贯重视年祭,今天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不要为这些不相干的小事浪费时间。来,先坐我的马车,到了云台再说。”他的声音很平淡,嗓音因为咳嗽有些沙哑,语气却不容人质疑。

云姜先是极度委屈地咬着嘴唇,听见他说可以同乘一车,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低着头伸出一只手去。苏倾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拉,云姜就跳上了马车,蕙儿紧跟在后面,站在驾车人旁边。

竹编车帘放下,遮住了两个人的身影,只有云姜轻快的声音飘出来:“表哥,我就坐这里吧?”马车走出不远,山君呜咽一声,从车厢里跳出来,趴到车顶上去了。

墨谣怔怔地看着山君甩着粗尾巴,直到大路上只剩下漫天尘土。他说自己是不相干的小事、浪费时间,他从头到尾都没看自己一眼。

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答应了要替自己绾发插笄,一转眼就帮别人筹备盛大的及笄典礼。明明前几天才说过,她可以去云台后面读书,让她以为自己是除了萱女以外,第一个进入云台的女子。可是今天又带云姜进入云台,甚至亲自来接她。

墨谣自嘲地想,难怪那么多政敌在楚王面前攻击苏倾时,他也从不生气,因为他根本就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谁会跟毫不在乎的人生气呢?

韩冲眉眼分明的大脸,忽然出现在她视线里,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喂,撞傻了?还是看见马车里那个长得俊的,多大的火气都能忍了?”

“关你什么事?”墨谣挥手打开他的爪子,想想实在气不过,没好气地说,“我饿了,你请客。”

……

寿春最豪华的酒楼里,墨谣摸着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说:“韩冲,好歹你现在也是个军官嘛,就请我吃糯米糕,你不觉得自己很小气嘛?”

“我以为你喜欢吃这个,”韩冲不知道想起什么事,竟然捶着桌子大笑,“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被人打破了头,你半夜里怒气冲冲地跑出去。我还以为你是去给我找药,也没拦着你,谁知道,你是跑去人家后厨,把人家新出锅的糯米糕,挨个咬了一口。后来我们就被人拎着棍子,追打了一夜。老子这辈子,再没那么惨过。”

“还不是为了给你报仇?”墨谣本来努力绷着脸,想起当时的狼狈相,终于也没忍住,“我们不过是路过他门口,讨口饭吃,那人家就下狠手打你。他们越是小气,我就越是偏要让他们肉疼一回。他们的命是命,小乞丐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当年墨谣才几岁大,不像年岁大点的阿狗那么经饿,当年的小阿狗,是为了这个半路上结识的妹妹,才不知死活地去酒楼里讨吃的。没料到,酒楼最憎恶这些上门的乞丐,棍子抡起来的时候,他只能把还剩一口气的墨谣死死压在怀里,手里捏着一块别人扔出来的糯米糕,没办法还手……

“你呀,你呀,还是跟从前一样,从来不记仇,有仇非得当场就报了不可。”韩冲看见她眼睛里光芒闪烁,想伸手擦去她脸颊上的一点污渍。手伸到半空,墨谣侧着身子向后一躲,这一下就落了空。

气氛有点尴尬,韩冲讪笑一下,随手拿起最后一块糯米糕:“你不吃我可吃了。”

“你不在凌霄关好好跟着黄老将军,跑来寿春做什么?”墨谣双手支着腮问他。

韩冲伸伸脖子,把又甜又腻的糯米糕咽下去:“黄老将军,也在寿春。”

墨谣的猜测没错,楚国里的确出了奸细。丢失两城,损失惨重不说,关键是这脸面实在不好看。楚王不想大肆声张,暗地里把各处的驻军悄悄轮换了一遍。凌霄关黄起合他的一千名亲兵,被召入寿春,成为护卫王宫的卫队。

王宫护卫是个既光鲜又没危险的好位置,稍有些门路的士兵,都想尽办法上下打点,只求能在卫队里谋个职位。韩冲却气闷得要命:“天天带着刀在王宫里走上两圈,就算完事,老子快要闷出鸟来,老子还指望着跟武阳侯好好干上一架呢……”

运粮的时间,都是由寿春城中的官员统一安排,各关隘上的驻军,也无法提前知晓。所以,这奸细不在军中,应该在寿春城里。不知道楚王是太过愤怒,还是故意迷惑视线,军队换防这个办法,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

那苏倾呢,苏倾他想到了没有……墨谣眼神渐渐飘向窗外,就算他那么毫无道理的冷淡忽视,她还是忍不住把他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

街上人来人往,一个身穿玄色衣衫、带青竹斗笠的人影,格外显眼。即使在人挤人的大街上,路人也会自动避开他身边,不想、或者说不敢,紧挨着他走过。

那玄色身影在挽月馆门前停步,向左右轻扫了一眼,抬脚迈了进去。

墨谣撇撇嘴,坏榛子,大白天去这种地方。心里清楚地这事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嘴里却不受控制地对韩冲说:“我忽然想起来,有点急事,咱们改天再聊。”一溜烟跑下楼,抄了条小路,向挽月馆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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