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他被气活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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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名相(九)

住在军营里,清晨时候,能够听到兵戈相击的训练声。

是铿锵的有序声音,肃穆整齐,不会让人感到吵闹,只透过薄薄空气,显现出战争独有的锋利冰冷。

顾和起床的时间很早,天才蒙蒙亮。

床前架上摆放了整齐的衣物,是干净温暖的绒白色,考虑到边塞枯寒,还附带了两只暖融融的手套。

透过垂帘上冰冷的暗色纹路,与屋子里单调至极的诸多设施,很容易的,能够窥见手套准备者不动声色的浅淡温柔。

顾相撑着床沿坐起来,眼一弯,唇畔忍不住微翘。

他的身旁还遗落着极具君王风格的黑色外套,被笼罩在早秋第一缕光线里,空气冰冷,阳光却温暖。

是副非常漂亮的画面。

好像暖冬的细雪被全然熏染上温度,带着冰凉暖意,轻飘飘洒在人的脸上。

又好像细小的羽毛,携带着露水和阳光的气息,圆嘟嘟在眼前滚动。

尽管都可能看的不太清楚,也不能将其收束在掌心里,轻轻触摸一下,却一瞬间让人的心情变得很好。

陛下一波训练完毕,汗珠自冷峻的下颔线滴落,转过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笑容。

冰深冷邃的面庞,坚固封闭的心脏,不容触碰的绝对防线,在这样的笑容下,一瞬间溃不成军。

握着兵器的手指甚至有一瞬间的僵硬,失去原本用以切磋的合适力道。向前一点,以一种近乎凶猛的姿态,将贺钧手中的武器击飞出去。

贺将军也不知道自己都做错了什么,可能是不该生的太过英俊,灰头土脸捡起武器,一抹脸,顺腿溜了。

留下楚珩停在原地,嘴唇抿成薄薄的线,垂眸看一眼手中的金属兵刃,眉宇间有微不可查的僵硬。

作为战场上绝对的掌控者,对于武器和身体的控制,陛下早已经到达了十分纯熟的程度。

像这样微小的失误,在对战时,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却发生在了他最敬重和喜爱的先生面前。

陛下自闭。

训练在校场中进行,周围有高高的围栏,天色其实还早。

在外面,应当是小贩刚刚支起摊位,慵懒打哈欠的时候。

在军营里,士兵们却已经开始频繁的忙碌起来。

循着指引,在一声声让人感到热血沸腾的训练声里,顾相畅通无阻来到校场。

看到并不熟悉的人,或许是被提前打过招呼,士兵们都没有表现出惊讶或陌生的样子,而是非常的热情友好。

就好像他不是置身于严酷的军营,而是悠闲漫步于繁华绚丽的淮秋城,缓缓路过那条最热情的街道一样。

军纪严明,却不是无情,更不是冷冰冰没有人味,一路走来,这是顾和最直观,也是最真实的感受。

是非常好的军营气氛。

但同时的,这也是让顾相心中感到十分疑惑的地方。

要知道,他之所以回来,就是因为资料上显示,在未来的几年里,原本就出现了偏差的任务线,将会全面崩坏。

这片土地会硝烟四起,永无宁日,其中又以楚国为盛。

而他一手养大的小皇子,将会是战争发起的罪恶源头。

对于这个说法,如果说一开始,顾和是持着不太信任的态度的话,那么到现在,就更不可能相信了。

他的陛下或许称不上什么好人,冷冰冰的,还有点凶。

但在他的管理下,军营能够拥有如此轻松又不失严明的氛围,就说明了,他并非是资料中那样罪责深重之人。

这样一来,原因就非常值得深思了。

那些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又是为什么,战争所带来的所有责任,会全部归咎于楚珩身上?

这并不是个容易让人联想到线索的问题,顾和蹙着眉,深思许久,也没能想出来什么。

到最后,还是贺钧无意识的一席话,让他隐隐约约摸到点头绪。

这时候,因为失误,心中微微感到懊恼的陛下,已经被顾相熟练的撸顺了毛,重新投入到士兵的训练中去。

而贺将军浑水摸鱼,出现在校场旁,携着顾相,以身体不适为由,毫无心理负担的唠起嗑。

自然而然的,就说起这些年发生过的事,关于战争,关于陛下,关于军队为何会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顾相从前便身处于大楚权利的中心,管着诸多要事,现如今,即使多年未见,依照陛下绝对信任的姿态,也没什么好隐瞒他的。

贺将军叼根枯草,黑漆漆的眸子里浮现出暗暗阴云,垂着眼,露出一个称得上复杂的神情,将一切为他缓缓道来。

他说,一开始的时候,任谁都没能发现陛下的不对。

失去顾相,对陛下来说,对所有人来说,或许是失去敬重的师长,也或许是失去有力的臂膀。

想的更深些,还或许,是清冷理智的陛下,失去了少年时便忍不住生出淡淡欢喜的人。

但作为帝王,这样的失去又不是不可接受的,疼痛,但并不会致命。

那时候,所有人都这么想,根本没人能想到,失去顾相,无异于锥了楚珩的心。

年少便颇负盛名的楚王珩,天资卓绝,冷静端肃,滴水不漏,经手之事一桩一件,可以说是历代为王的典范。

而他一开始出现不对之处,仅仅只是即位的头一年。

那一年,异族侵扰,他亲自领兵出战,万马千军,大获全胜,打了漂亮的回击战。

他本就是天生应当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优秀将领,会取得这样的结果,并不让人意外。

甚至远在帝京的程疏,已经做好准备,等帝王归朝后,如何将此事的利益争取到最大化。

楚珩却并不准备回去了。

淡蓝的月光,金黄的沙土,贺钧永远记得,面容冷峻的楚王珩立于城墙之上,背靠边关,提一坛酒,黑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注视着关外漫卷的黄沙,清冷的月光。有一瞬间,好像忽然意识到,在这片辽阔宽广的土地上,其实还存在着他既不能庇佑,也无法掌控的地方。

不能庇佑,无法掌控。

这意味着,他不仅无法妥帖的保护心爱之物,更有可能对即将到来的诸多不确定,感到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对楚珩来说,这真不是个好词。

他目光平静,面容本就偏冷淡,嗓音低低说出这样的话语时,竟让人一时间分不清真假。

但无论真假,战场上斩杀千人,喝十坛烈酒,也能叫嚣着自己绝对面不改色的贺将军,在这一刻,微醺的酒意瞬间清醒。

后背都湿透了。

他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是酒意,也是紧张,磕巴道:“……陛下,顾相不会想看到陛下受伤的。”

也不会想看到,平静繁荣的王朝,只是因为这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便自此陷入流离之中。

“……”

校场中的陛下身姿矫健,气息极稳,薄衣黑发,长身玉立,飒然不动时,像极了一柄锋利冷刻的长刀。

似乎是意识到门外有一道温和视线缱绻看他,不能割舍,他偏过头,抬眸看过来。

原本冰冷的灰眸不动声色便柔和了,垂下眼,耍出漂亮刀法,唇畔矜持抿着,耳朵尖悄悄的红。

这是与贺将军所说全然不同的模样,顾和看着,对他稍一颔首,眼尾忍不住微微勾起,不自觉露出纵容模样。

他偏过头,看身旁面露感慨的贺将军,嗓音哑一下,顿了顿,才接着询问道:“……那后来呢?”

再后来,似乎是忘记了酒意熏陶下的片刻疯狂,也或许是保持着理智存在,楚珩没有做出诸如主动入侵别国等不友好的行为。

但有什么地方,又的确是发生着改变。

在从前的时候,若是有异族结合盟友,侵扰大楚边境,在击退敌人后,为了长久的发展,也是不把人逼得太紧。

一般来说,只会将主谋此事的国家打散,而有同盟作用,只是提供过帮助的附属国,施以惩戒便可。

而现在,一旦有人发动起战争,无论是主谋者,还是具有相连关系的同盟国,楚国君王皆一视同仁,打散收服处理,毫不心软。

这无疑会为国家树立许多敌人,也不利于将结成同盟的国家逐个击破。

像是此次即将要开始的战争,便是更擅长征战的狄风族,联合擅长经商的大月族,共同挑起的。

狄风族常年在草原上流动,是十分骁勇善战的民族。

按照常理,在秋季到来之际,他们应当开始积极屯粮,且没有余力发动战争才是。

但有了擅于经商,且粮草充足的大月族作为盟友的话,他们将会是战场上不可小觑的力量。

原本的话,像是这样的联合,对于强盛的大楚来说,很容易就能够用离间计逐个击破。

毕竟在周边诸国里,再没有比和强盛的大楚做交易,更为划算的事了。

只可惜他们有一个虽然克制着,并不主动发起战争,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吞并敌方土地的掌权者。

而无论是大月族,还是狄风族,都在从前的战争里,和大楚有过不小摩擦。

很尴尬,这支原本并不坚固的盟友,显而易见的,会为了自保,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拼尽全力。

这样一来,虽然大楚国力强盛,并不畏惧这样的挑衅,甚至是占取优势的。

但很容易就能看到,长此以往,这片土地一定会硝烟弥漫,战争迭起。

贺钧平静的抬头,去看对面眸光浅淡,垂敛着眉目,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的隽秀青年。

是非常好看和优秀的面貌,但最令人感到安心的,还是他身上永远平和与安稳着的气质。

好像只要有他在,什么事情都可以被解决似的,让人充满信任感。

贺将军低低轻咳一声,垂下头,不再多言。

有许多话,他都不能说的太过明白,但他知道,青年一定听得懂。

实际上,这些道理,陛下也懂,并且再清楚不过。

只是他锋芒太盛,于漆黑暗渊中挣扎太久,已经不是仅凭自己,就能够从其中脱离出来的了。

而能够改变他的人……

贺将军偏过头,看一眼眉目温润,唇畔微抿的青年,又有些出神的去看校场里明亮到几乎模糊的光线。

然后他听到耳畔顾相清润温和,优雅明朗的声音。

“……狄风族贪婪莽撞,急功近利,与大月族联盟并不稳固,可先一步联合大月族,断其粮草,将其击破。”

这原本并不是在他们计划中的事,贺钧想。

可缓步走来的陛下,灰眸浅淡,面容平静,修长的手指握与他冰冷气质不相符和的柔软披风。

听到了,一句也不曾拒绝和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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