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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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阳台的小绳索上挂了几个衣架。

路无坷拿了个把衣服晾上去,挂上绳索。

两栋楼之间稍微伸个手就能碰着,说个话自然也听得清二楚。

沈屹西对电话那边说:“行了,挂了。”

随后是手机扔床上发出的闷响。

路无坷又晾了件衣服上去。

宽松的吊带裙下隐隐约约的曲线,小腿又白又细。

手臂清瘦白皙,细细的肩带滑下松松散散挂在上头。

沈屹西打完电话也没个走的意思,坐那儿敞着腿看着她。

视线直白袒露,丝毫不藏着掖着。

这就是沈屹西,和那些跟喜欢的女孩儿说句话都能脸红的男的不样。

他轻浮得坦荡,却又把情爱视为身外物,永远副不怎么上心的模样,那肚子坏水是怎么使都使不完。

偏偏那些女孩儿最吃的就是他这款,个个的给迷得神魂颠倒。

路无坷知道这人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

她晾着手里的外衫,等晾完这件,盆里就只剩那点贴身衣物了。

她把衣服挂上绳索,透过衣物晾着的缝隙不经意和沈屹西对上视线。

他紧紧盯着她。

放浪形骸的,不回不避的。

路无坷很安静地回视他。

那张脸就算不做表情就这么看着都像他欺负了她似的。

却又偏偏不肯跟他说话,她没有慢吞吞,也没有让他走,好像就跟他对着来似的,弯身要去把那块小布料和胸罩拎起来晾了。

沈屹西舔了舔门牙,偏开头笑了。

他也不逗她了,吊儿郎当地从床上起来,终于跟她说了句话:“行了,不看你。”

路无坷愣。

他笑着顺过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塞进裤兜里,又瞥了她眼,这才慢悠悠转身拉门离开。

隔天路无坷早早就醒了。

她有生物钟,每天都六七点自然醒,就算今天是假期这生物钟也雷打不动。

天蒙蒙亮,房间门外有老太太走动的脚步声。

老年人觉少,赵锦君每天都起得特早,听这脚步声是已经去了趟菜市场回来了。

路无坷躺在床上没动,忽然想到昨晚阳台上发生那事儿。

觉醒来像做了场梦,混沌不清的。

那点夜色下的事儿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藏在暗涌流波里不见踪影,唯清楚记得的是那人的眼睛。

阳台那儿的窗帘还拉着,房间里有点昏暗。

路无坷起身下了床,从房间里出去,在厨房忙活的老太太看她出来,说她:“怎么不再多睡会儿?今天你又不用上学。”

说睡不着老人家又要给她弄堆补汤喝了,她随口找了个理由:“饿了。”

“那赶紧的,刷牙洗脸去,”老太太说,“给你包几个饺子吃。”

路无坷洗漱完回房间换衣服,顺便把房间里的窗帘给拉开了。

外头昨晚半夜下了场小雨,这大清早的,阳台角落那滩水还没被太阳给晒干了。

对面那屋没人,就张大床和桌子搁在墙边,整洁得跟人没来过似的。

看了圈没见着个烟和打火机的影子,路无坷确定那人走了。

她没再把那窗布拉上,转身从房间里出去吃早餐了。

/

这趟假期回去离学校周年校庆也不远了,路无坷刚在家待了个两三天就被学姐通电话给叫回学校去了。

老太太听见她这么快就要回去心里百个不愿意,要不是路无坷有个要回去排练舞蹈的理由在身,奶奶不可能就这么放她回去。

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往她手里塞了大袋吃的。

阿释在外头野惯了,窝家里头待没几天就腻了,听路无坷要提前回学校,就跟她爸妈吹牛她要回学校和路无坷这学霸起学习。

她天天在她爸她妈耳边路无坷长路无坷短的,路无坷漂亮,路无坷成绩好,听久了只要她把路无坷这块砖搬出来,她妈就很少再拦着她出门。

回到宿舍见到阿释第面就是抱着路无坷鬼哭狼嚎:“我在家这几天可太惨了,打游戏都得在嘴上贴个胶布,平时骂蠢队友骂习惯了就怕个不留神给气到骂出声,那脏话要让我妈听到我就完蛋了,她能巴掌给我扇到天上去。”

路无坷没忍住笑了,阿释那许婉柔的名儿就是她妈取的,希望着自己的女儿能人如其名,性子温婉柔和。

但阿释从小给奶奶带着,等她妈把她从奶奶手里接回去的时候她那身疯劲儿已经改不回去了,她妈还因此跟她奶奶生气了很久。

国庆这七天假期学生外面旅游的旅游,回家的回家,学校比平时空荡了不少,有时候去吃个饭路上都没遇着几个人。

往常天天抱怨时间被课表塞得满满当当,现在闲下来没事儿干反倒有些无聊,阿释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陪路无坷去舞蹈室排练。

但这样无趣地过了两天后她就待不住了,整天在路无坷耳边提那个她最近想去的鬼屋,试图说服路无坷跟她起。

那鬼屋最近很火,是片荒地改造成的,里头逼真的情景设置和恐怖情节给人吓得够呛,说里头那医院地上的血都是真的,又说里头很多故事是根据现实改编。

时间久,那儿就算没有鬼,也跟有鬼似的。

换作别的路无坷早答应阿释了,但这次她死活不点头。

阿释在她耳边软磨硬泡了天都没能让她开那个口,到最后好像发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路无坷你不会怕鬼吧?”

当时路无坷正好排练完舞蹈在收拾东西,闻言瞥了她眼,又低眸继续把东西放进包里。

看起来似乎很淡定,但阿释跟她熟,知道这基本就是默认了的意思。

“我去,你真怕啊?”

“谁没个怕的东西。”她说。

阿释像终于找到个软肋笑话她,朝她做了个鬼脸,“路无坷看我。”

路无坷看过去。

阿释整张脸龇牙咧嘴的:“害怕吗?”

路无坷笑了,往她身上扔了件衣服:“幼不幼稚啊你。”

阿释也笑了,那手没再祸害她那张脸,说:“那你要是去了我站前面给你挡着,好不好啊?”

路无坷想都不用想:“不要。”

阿释撇撇嘴:“那你陪我去,我自己进去你就在外面等我,这总可以了吧?”

“可以。”

但事实证明阿释这张嘴就跟那骗人的鬼差不多,隔天到那儿就被阿释给拖了进去。

好在阿释还有句说话算话,进去后直把她护在身后。

但即使如此路无坷还是被吓得够呛,出来后好阵没缓过来,唇色都褪了些。

阿释去买了两杯饮料,两人坐在绿色的候车亭底下等回学校的公交。

半个小时后才等来了辆6路车,车上就坐了两三个人,路无坷和阿释挑了倒数那几排座位坐下。

公车像个笨重的老人,摇摇晃晃起步。

阿释应该是看到了什么,拱了拱路无坷胳膊:“那不沈屹西和齐思铭他们?”

路无坷坐车窗边,还在慢悠悠喝饮料,闻言抬眸看去。

他们应该刚从鬼屋里出来。

这伙人出来玩儿身边就不可能有不带女生的时候,几个女生应该是被吓着了,个个面容花色,有的都被吓哭了。

另外几个男的却悠哉得不行,明显没把里头那些东西当回事。

沈屹西就是其之。

他肩上甩了件外套,双手闲闲抄在兜里,笑得肩膀微抖。

身边的人被吓哭了他也没管,那女孩儿看就是喜欢他。

小女生那点儿心思大家都懂,也没过去打扰他们两个。

沈屹西这人某方面来说很冷血,喜欢他的女生千千万,可他不感兴趣的个眼神都不会给。

不知道哪个男生说了句玩笑话,他偏开头笑了声。

公交正好从他们身边开过,引擎声作响。

他视线不经意间往这边扫了眼。

路无坷还没来得及把目光收回,他就已经看到了她。

她偏开了目光,低下眸。

旁边的阿释见沈屹西在往这边看,拱了拱路无坷胳膊:“喂,路无坷,沈屹西在看这边诶。”

路无坷跟不感兴趣似的,哦了声。

阿释才不管她感不感兴趣,又说:“他好像在看你。”

“靠,路无坷,”阿释说,“沈屹西是不是看上你了?”

车已经开远了,很快把那些人甩在身后。

路无坷看向了车窗外:“你想多了。”

阿释才不会给她那张脸骗了:“你别想忽悠我。”

她盯着路无坷:“就你这张脸,我寻思着他早晚也得找上你,刚他就往你这儿看的,不看你看谁?”

路无坷视线从车窗外收回,瞥了她眼。

“你看岔了。”

阿释不解:“什么?”

“后面还有女生。”

“啊?”

路无坷说:“他看的人家。”

阿释懵了下,完全不知道后面还有个人。

她转头偷摸看了下,路无坷后面那座位确实坐了个女生,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歌。

长得挺好看的,明艳动人,跟路无坷就不是个类型。

就沈屹西以往交的那些女朋友,他还真可能比较吃的是这款。

“……”

她被路无坷堵得哑口无言,悻悻转回头:“好吧。”

/

日子混着混着也就这么过去了,假期后大家的生活又开始步入正轨。

那天阿释不太想上那节无聊的创业课,用她的话来讲就是那课不是在教人自己创业丰衣足食的,而是在教学生如何把自己搞到失业破产。

她翘了那节课去看路无坷跳舞。

路无坷上完课才过来的,国庆后面那几天她没过来排练,今天才又过来。

阿释到的时候路无坷正在压腿。

她推开舞蹈室门:“路无坷,感动不?我翘课来陪你了。”

路无坷从镜子里看了她眼,冷漠道:“这话你应该问游戏。”

“操,还真是。”她确确实实是来陪路无坷的,但也确确实实是来打游戏的。

路无坷那支舞她都能把音乐段旋律不差地哼下来了,再欣赏下去得给听睡着了。

路无坷排练到了五点多,两人才从舞蹈室里出来起去吃饭。

饭后散步的时候路过她们经常在这儿买早餐的那个小卖部,阿释想进去买点零食,今晚她没课找了部鬼片打算在宿舍看,这人看剧嘴是闲不下来的,总得有点东西往嘴里塞。

这个点正值晚饭后,学生吃完饭在校园里四处溜达,小卖部里挤了不少人。

路无坷没跟着起进去,在外边人少的地儿站着等阿释。

对面就是篮球场,围着高高的铁。

里头应该有人在打比赛,男生带着荷尔蒙的吆喝呐喊,还有女生娇俏的尖叫加油声。

路无坷有点无聊,低头用脚尖碰了碰从地缝里钻出来的杂草。

夕阳映得水泥地上都是红的,不远处栋老教学楼上挂着危楼勿近的铁牌。

有几个女生从她面前经过,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路无坷听到了沈屹西的名字。

她脚尖顿了下,而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玩起草来。

篮球场外边传来几阵篮球击打在地面上发出的嘭嘭声,几个沈屹西为首的男生每人拎了瓶结了水珠的汽水,看着路无坷这边不知道笑着说了几句什么。

路无坷对这些浑然未觉。

几分钟过去阿释还没从小卖部里出来,路无坷正想着过去找她,颗篮球朝她骨碌滚了过来。

她还来不及做出动作,那颗篮球已经碰上她的脚尖。

篮球轻轻反弹了下,最后晃动着停在了她面前。

路无坷抬起了头。

就见篮球场外那几个笑着朝她这边看。

她眼就看到了靠在铁上的沈屹西。

他汽水拿在手里抛着玩儿,男生手掌宽大,手背上浮着灰青色的青筋,骨感修长的五指操纵自如地抛着手里的汽水瓶。

每下都很漫不经心。

他看着路无坷。

路无坷碰上他目光,就见他很不正经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手抖了下。”

连装都懒得装像点,就差说我是故意的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皮得不行,旁边几个男的听他这话立马贱兮兮地拆他台,跟路无坷说:“同学,他骗你的!”

“他故意的。”

沈屹西这人被人当着她的面当场拆穿,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压根不怕给她知道。

路无坷没感到意外,沈屹西就是这么个人。

他是怎样的个人他在人面前就是怎么样的,骨子里几分坏皮肉上便几分坏,不会因为外界丝毫收敛分,不怕被人知道,也不怕被人指指点点。

他看着她,眼神跟平日里看她的似乎不太样了。

却也说不清哪里不同。

他声音里带着股懒劲儿:“同学,帮我把球踢过来。”

换作别的女孩儿,早就把球踢过去了。

但路无坷没有。

她那双前几天是他看着被呛红的眼睛看着他,睁眼说瞎话。

“我脚崴了。”

她也知道自己长相上有什么优势,谁看了她那副天真的表情也不会怀疑她在撒谎。

事实证明这招果然有用,在旁几个男的就没人不信的。

谁都信了,偏偏那个她最想骗的没有。

不像其他人,沈屹西脸上没有相信的意思,挑了挑眉。

过会儿他垂眸笑了下,又撩了眼皮看她。

下秒就听他笑着说:“踢不了?”

“那行,”他插兜从铁上起身,“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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