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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你……你好像从来没告诉...)

黄昏为青山涂一层金粉。

绛红色与青白色的帘帐飞扬,屏风上影影绰绰,遒劲梅花枝叶蜿蜒伸展,几乎出了画框。时雨推开窗子,那窗户后的花瓶被他动作推倒,骨碌碌要摔到地上。

在花瓶挨地前,时雨轻飘飘地踩在地上,扶起了花瓶,将花瓶放回窗台,窗户也重新关上。

成姆妈用这招来对付翻窗的小贼,只要花瓶落地声起,就知道有人从外闯入。可惜成姆妈疑神疑鬼,却没疑到那闯入的小贼,可能武艺出众至极。

时雨行走如风,熟门熟路地进“七女郎”的内舍。他进了半圆门,从屏风后探出头,微微怔了一下。

帷帐高悬,他认识的七女郎倚睡在床榻上,一身雪青纯色长裙与臂弯间的雪白纱帛一道从腰下铺尘,曳在木制床畔前。那样轻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她本就过白的面色被衬得更加剔透,空洞得似要消逝。

时雨心头涌上些许不安。

直到他看到美人云鬓松挽,唇点朱红。戚映竹虽然恹恹地躺在那里,但她胸口玉雪轻堆,幽幽起伏,并非没有呼吸。

黄昏光洒进来,她靠着引枕而卧,帘帐轻扬时光华潋滟,这是好看得足够让时雨呆住的场景。

不好看的,是戚映竹旁边,坐着那个肥胖的老婆子在做针线活,寸步不离。

成姆妈自从觉得不对劲后,就做什么都跟在戚映竹身边,坚持不让戚映竹离开自己的视线。无论戚映竹如何强调,她都觉得有人觊觎自家女郎。戚映竹想不出法子,只好随姆妈去了。

戚映竹心里,甚至有一种诡异的放松感:姆妈总是跟前跟后,自己没有落单机会,时雨就不会来缠她了吧?

这段错误的关系,应该可以结束了吧?

戚映竹躺在那里,听姆妈唠叨让她多出去走走、锻炼身体的废话,戚映竹不爱听那些,她摇着团扇盖在脸上,装作睡了。一会儿,戚映竹听不到姆妈唠叨了,才将手中所握的团扇一点点向下移。

团扇上方,她那乌黑好看的眼睛,滴溜溜,妙盈盈,露了出来。

戚映竹细长的的柳眉忽然轻蹙了一下,因她看到了在屏风后探头探脑的时雨。时雨与她视线对上,戚映竹握着扇子的手一紧。戚映竹脊背微微绷起,被时雨亲得酸麻的那种感觉,从腰椎骨向周身蔓延起来。

她又害怕,又茫然,还夹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欢喜。

戚映竹定定神,趁着姆妈不看她,她向时雨打眼色,示意他离开——她今日绝对不能再收留他了。

时雨顺着戚映竹的目光,看到了姆妈。时雨恍然:他懂了。

时雨大咧咧走了进来,戚映竹眼睛登时瞪直,她刷地一下从床上坐起,骇然看他:他怎么敢!

“女郎?”成姆妈发现戚映竹突然坐起来,目光发直地看着她身后。成姆妈扭头去看,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色影子闪了一下,时雨抬手在她身前某个穴道上一戳,成姆妈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地摔倒了。

时雨顶天立地地站着,腰杆笔直,双腿修长。他嫌弃成姆妈不是香香软软的戚映竹,就任由人“咚”一声摔在地上,都不肯接人一下。

戚映竹声音扬高带颤:“时雨!”

她伏身下床就要去看成姆妈,但剧烈的动作和受到的刺激,让她一下子捂住心口咳嗽起来,面色渐渐苍白,神色也变得委顿。时雨一慌,不敢再乱动手,赶紧过来。

戚映竹发抖:“你不是说你不会伤害姆妈吗?”

时雨迷茫地看一眼地上躺着的婆子:“我没有伤害啊。”

戚映竹:“她被你弄倒了!你是不是杀了她?咳咳……你敢这样,我、我……”

时雨不服气:“我只是让她昏睡了而已……好啦,你不要咳嗽了,就算是我的错好了吧?”

时雨不悦地把成姆妈搬到外面的榻上躺好,回来后,看戚映竹气息微微地卧着引枕喘气。时雨一阵后怕,他坐过来就将她抱入怀中,为她拍心口,关心问:“有没有好一点儿?”

戚映竹面红如血,猛然挣扎开来。

时雨扣住她,气息喷在她耳后:“你不要乱动。”

他轻轻松松地制住她,看她面容霎时从苍白转为红透,她气息不如之前那般弱了,但是却变得混乱,喘息微微。戚映竹抓住他的手,颤声:“好了,不要了。”

时雨一顿,觉得手下触觉很不一样。他低头,看到自己手搭在她的莹润心口处。怀中女郎颤巍巍,声音带些哽咽,还有一丝颤音。他的唇贴在她面上,感觉到她体温变烫。

时雨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

戚映竹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那样的娇,少有的酥。她转过脸,尴尬地咬住唇,何其羞涩。

时雨发会儿呆,然后一下子明白怎么回事。他血液瞬间滚烫,他一转身就将戚映竹压在了身下,按在床板上。戚映竹目中含着水雾:“时雨,不要!”

时雨道:“女郎说‘不要’,就是‘要’。”

他手指轻抚开她衣襟,戚映竹却用手挡着不肯。两人在帷帐内争斗半天,时雨开始不耐烦时,一滴水滴到了他手上。他一愣,抬头看她泪眼朦胧的模样。她此时衣衫凌乱、乌发蓬松的样子,分明是可怜又娇憨,与她平日冷清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时雨低头,用牙齿咬她眼中掉下来的泪,不满:“真的不要么?”

戚映竹没有昏了头:“……你让我起来。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时雨满不在乎,心想有什么关系,这世上谁敢不理他。但是他没有那样说,他从床上翻起来后,乖乖伸手,扶住戚映竹。

戚映竹仓促擦掉眼角被他吓出来的泪渍,侧身挡着他的目光。她感觉到自己背后少年那渴望的神色,烫得她全身僵硬。

戚映竹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育时雨。他无父无母,不知道有些底线是不能碰的。但是戚映竹好歹是大家闺秀,她纵是……不,没有纵是,她就是不能和时雨走太近。

戚映竹整理好了衣襟,想好了腹稿,她回头要与时雨说话时,见时雨懒洋洋地趴在床头。他膝盖跪在脚踏板上,两只手肘撑在床褥上。他眼巴巴地仰着头看她,眼神清澈纯洁。

戚映竹一呆:这般纯洁的目光……也许时雨只是与她玩一玩呢?

是了,他本来无父无母呀。她不应对他太凶。

时雨心中烦恼地想:到底怎样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被自己睡啊?他虽没有和人这样过,但他见过太多江湖前辈有红颜知己,他在秦楼楚馆也出入过不少次。

他的欲觉醒之时,遭受的最大阻碍,便是戚映竹的婆婆妈妈了。

戚映竹低头,对时雨小声:“下次不能这样了。我是大家闺秀,不能……那样的。”

时雨抬头奇怪地看她一眼,领悟到了奇怪的东西,他眼睛微亮,被雨擦过一般:“你是说,不做到最后一步,就都可以么?”

戚映竹:“……”

少年眼中的跃跃欲试太明显,戚映竹赶紧按住他:“不是!我不愿意,你什么都不能做的。你不是说,只待几日就要走么,难道、难道……你想和自己的朋友在短短几日内,也吵架么?”

时雨呆住:“朋友?”

杀手要什么朋友?

“朋友”这个词让少年抗拒,让他觉得危险。他撑着手臂坐起,打算认真想一想这个问题时,手擦过自己的胸怀,时雨想起了自己来山上的目的。

时雨的注意力被转移,他从怀中珍贵无比地取出一个油纸包,摊开后,一块被咬了一口的蜜饼出现在戚映竹眼皮下。

时雨催促:“我买给你吃的,你喜不喜欢?”

戚映竹心中一暖,却被那缺了一口、牙印还留着一半的饼子吓到。时雨举着饼非要她吃,她不好伤他的心,便低头想寻没有牙印的方向咬一口。

时雨将手中饼一转,就要她吃他咬过的那一口。时雨道:“你吃这里!我试过这里,这里糖浆多,特别甜。肯定好吃的。其他地方我没试过,万一不好吃呢?”

戚映竹涨红脸,她想说这样不妥,她岂能和他吃同一口。但是……戚映竹叹口气,知道自己大约跟时雨说不通。凡事只要她忍一忍,时雨其实也不会伤害她。

戚映竹抱着得过且过的心,轻轻咬了一口。时雨期待地望着她,半晌,少女面上浮起笑,腮畔上的笑涡若隐若现:“好甜的。”

时雨伸指,来戳她脸颊上的笑涡。戚映竹一僵,听到时雨懊恼的:“哎呀,不见了。”

他仰头对她说:“你应该多笑笑,你整天叹气,拉着一张脸,没有你笑起来好看。”

戚映竹一噎,被他直白的话气道:“……你才整日拉着一张脸!我表情比你丰富多了。”

她会哭会笑,但时雨大部分时候都是面无表情,他只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会说话,他偶尔笑一笑而已……他竟然说她没表情!

时雨不以为然,他也没意识到戚映竹不高兴,他递饼子给她:“你再吃一口,凉了就不好吃了。”

戚映竹摇头,不肯吃了。戚映竹:“我脾胃弱,要少吃多餐,一次不能吃太多。”

时雨:“……”

时雨问了两遍,确认她胃口这么小后,诧异一下后,他就着她咬过的地方三下五除二地吃干净。戚映竹看得脸红,却不好说。糖浆从他手指间流出,他伸出舌尖舔到,粉红舌尖灵蛇一般灵活。

戚映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更加红了。她蓦地一下转过脸不敢看了,从枕下找到一方帕子扔给他,嗔道:“擦擦手吧。”

时雨踟蹰一下,大方道:“我再给你买一个吧。”

戚映竹:“算啦,天已经黑了,你安静一会儿吧。你又能去哪里买呢?买回来也凉了。”

时雨狡黠:“不会凉的。”

时雨擦干净了手,从后抱她。戚映竹以为他要跟她玩闹,不想时雨修长的手指从后伸来,飞快地在她心口点了两下。柔软的触感让少年指头动了动,戚映竹叫道:“你!”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能动了。

时雨笑着把她横抱到了怀中,认真的:“我说了今天带你出去玩儿。”

戚映竹被他抱到怀中,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他的脸低下来,与她鼻尖轻轻蹭一下,戚映竹只能任由他这般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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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夜色笼罩,灯会上的灯盏一一亮了起来。

街上熙攘,灯火摇落,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戚映竹被时雨拉着手走在期间,她低着头闷声,让时雨心里干着急。

时雨:“这里可好玩了!我专门问过人,才带你来玩的。你昨天说不要,但是我想带你来,只能点你穴了。我又没欺负你!”

时雨盯着她纤瘦的腰肢,心中憋屈,又追上去加一句:“玩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嘛。”

戚映竹终于肯理他了,扭过脸来,美目闪烁:“真的?”

时雨原本还试图拐她跟自己回“秦月夜”,现在他知道,光将她拐下山,她都这么不高兴。要是去了“秦月夜”,她大概会不吃不喝地跟他抗争了。

时雨有气无力地:“真的。陪我玩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

戚映竹小声:“不能让姆妈知道。”

时雨更加伤心,回答她:“你放心,那个老婆子不会发现的。”

戚映竹这才微微放下心。她见时雨不太高兴,迟疑了一下,主动伸手,来扯了扯他的袖子。

时雨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他沮丧时,盯着前方一对情人打打闹闹,心里分外羡慕。那男的叫女郎一声“芳娘”,女郎轻轻捶打男的肩头一下,眼中娇嗔……时雨忽然觉得他和“七女郎”之间,哪里不对劲。

戚映竹见他直直地站着看前方,并不理会自己。她心中亦有些惧怕,怕他丢下她不管。少女咬着唇,纠结地盯着他的手。她犹犹豫豫地伸出指,轻轻地挨过去……

灯火光暗一瞬,时雨蓦地回头。

戚映竹立即装作无事地收回自己的手,抿唇而立。

时雨面容严肃,低头认真地问:“你……你好像从来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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