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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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您直说

话音一落,小段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边上的林珣已然是连连摆手。

摆的幅度不小,一下子就吸引了祖孙两人的目光。

侄女儿的眼睛笑盈盈的,老母亲的眼中全是锐利锋芒,激得林珣后脖颈汗毛立起。

母亲多年殷切教导——说话需得委婉。

林珣这会儿记起来了:“那个、云嫣啊,叔父知道你有本事,老实巷赚钱的法子就是你想的,以你的聪明才智,出去与人谈生意,肯定不会亏本。

叔父就是想着,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与大老爷们谈买卖、讨价还价不太妥当。

万一是个拎不清的,对你出言不逊……

人家来头比我们大,我们打上门去都占不了上风,更何况,即便掰扯出了个高下,姑娘家还是吃亏……”

“咳咳!”小段氏重重咳嗽两声。

前半段听得像那么一回事,后半段话,那是能跟闺中姑娘说的吗?

林珣迅速看了小段氏一眼,既已说出口了,他也没收回来:“要谈什么、敲定多少,你都写下来,叔父给你跑腿。”

前回,虽是话赶话的,但他后来琢磨了,当个中人也没什么不好。

总归是自家买卖,一家人赚银钱,谁坐镇指挥、谁充当先锋,不都一样嘛。

林云嫣听得心里暖暖。

祖母不喜欢三叔父说话的方式,但林云嫣挺喜欢。

不婉转,但句句都是关心和呵护。

“您怎么就确定贵人是个大老爷们?”林云嫣打趣道。

林珣闻言一愣:“女的?夫人?那不然让你叔母去?”

林云嫣扑哧笑出了声,连正不满着的小段氏听他这一句,都啼笑皆非。

暗暗摇了摇头,小段氏想着:太好骗了!

这么好骗,遇着个厉害的,人家买卖上不算计你,都能占走大半好处。

“云嫣啊,”不管林珣了,小段氏直接与林云嫣商议,“你……”

林云嫣含笑的眸子眨了眨:“您直说。”

小段氏:……

重点就在那第二个字上,是吧?

“你去谈,”小段氏也不绕了,“让你叔父跟着去。”

一来,让三郎看看生意怎么个谈法,能学到多少看个人造化。

二来,有亲叔父坐镇,护着云嫣,总不至于出什么一个头两个大的麻烦事。

至于林云嫣能不能谈好,小段氏很有信心。

虽然,她也说不上这份信心从何而来。

林云嫣对小段氏的说法很是满意。

看看,这不就是有进步了嘛。

十之八九是祖母今晚累了,懒得再跟她东拉西扯场面话,但是,第一步迈出去了,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等祖母适应了与家里人这么说话,以后遇着外头的豺狼,她才能拉下脸、什么不好听的都说出来。

“您放心吧,”林云嫣道,“有叔父与我一道去,定会把事情办妥的。”

小段氏面上露了几分疲态。

叔侄两人起身,一前一后从屋子里出来。

院子里的灯笼大部分都已经熄了,挽月提着一盏与林云嫣引路。

林珣叫住她,试探着问:“那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你给叔父透个底,也好心里有数。”

林云嫣笑着道:“比您年轻,是您的晚辈,懂礼数规矩,体面人。”

随着这一个接一个的词,林珣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懂礼数的晚辈,他最喜欢了。

体面人办事,最是靠得住。

好啊!

很好啊!

林珣高高兴兴地走了,林云嫣亦往宝安园走。

入夜后的伯府后院,黑漆漆的,只挽月手中的灯笼光照着那一小截青石板地砖。

倏地,一个念头滑入了林云嫣的脑海。

好像缺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之前那几年,她常常走夜路,偶尔提灯笼,偶尔举一根蜡烛,更多的时候,手中无一样照明之物。

她幼年时很怕黑,愣是练了出来。

走得多了,自是不怕了。

又或者是见多了人心险恶,那些所谓的魑魅魍魉反而算不上什么了。

到底缺了什么……

直到走到宝安园,抬脚迈过门槛的时候,林云嫣一下子明白过来。

缺了的是声音。

她推着徐简走,轮椅在地砖上碾过、吱吱呀呀的声音。

想明白了,思绪清爽许多。

问挽月要了灯笼过来,往廊柱上一挂,林云嫣在长椅上坐下。

自那日在慈宁宫中睁开眼睛,一切都回到了永嘉十一年,皇太后、祖母、叔父叔母,他们都和她记忆里的一样,除了徐简。

徐简的腿没有残,能站能走。

林云嫣回府这几日问过挽月,小丫头张口便是“听说是操练时伤的”,可若真是如此,闻太妃不会欲言又止。

如果说,这一些状况让林云嫣替徐简庆幸的话,那荆大饱插手老实巷,就是让她惊讶了。

徐简的身边十有八九也发生了些什么……

而现在,徐简给出的回复,十分耐人寻味。

她在试探徐简,徐简亦在试探她。

陈桂要做老实巷的买卖,这不奇怪,从前诚意伯府没有参与,他也和人谈成了生意、出钱当个三东家,如今听说了荆大饱后便寻上门去,亦是正常。

要说有反常之处,便是“贵人”。

除了徐简的自己人,现在的京城,断不会知道荆大饱是给人办事的,更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陈桂问得越坦荡,就显得越有把握。

这是林云嫣给徐简的提示。

陈桂在外行走,从不拿诚意伯府开道,但毕竟沾着亲,旁人称一声“舅老爷”。

他的担保,按理也就是伯府了。

至于是林家里头的什么人出面,这事与她林云嫣又有多少关系,徐简恐怕也在猜。

信七分、疑三分。

这是徐简教她的。

世间之事,哪怕亲眼所见,都不一定是真。

运筹帷幄、推断再是合理,也难保那瞎猫碰着了死耗子。

前人都总结过了,人算不如天算。

是与不是,只有亲眼去看看,再做定断。

翌日傍晚时分,陈桂在街口候着,引伯府马车到一文玩铺子外。

帘子掀开,林珣先一步下来。

陈桂正要问安,抬眼看到车里还有两人。

一位公子哥,一位小厮,前后下车来。

陈桂仔细打量那公子。

伯府的主子,他各个都认得。

这位看着比大爷年轻,比二爷又年长,又那么俊秀……

哎呀!

这不是郡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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